他咬着牙,隐忍地顿了顿,修长五指探进她的发轻轻揉着以示安抚──
“砰!”一声尖锐巨响伴着玻璃破碎的声音刺头耳膜,谢昳紧绷的神经瞬间炸裂,整个身子弓起来,脑袋狠狠磕在身上男人的下巴上。
“……”
“……”
谢昳捂着被刺痛的耳朵,眨了眨眼睛问他:“你刚刚来的路上是不是一直在下冰雹?……下得大吗?”
“……大。”
黑暗里,两人鼻尖贴着鼻尖屏气凝神许久,忽然感受到了从室外席卷而来的冰冷寒意,狂烈的风从十九楼的窗外涌进来,甚至卷进来一些冰凉的雨水。
屋外的雨声、狂风声以及冰雹声像是被套上了一个喇叭,传到耳边的声波振幅没了阻碍,扩大了五倍不止。
谢昳咽了咽口水,她整个人被他覆盖在身下,倒是没什么感觉。但是……谢昳摸了摸江泽予肌肉紧实的后背,低声问他:“你冷吗?”
“……不冷,继续。”
男人声音沙哑,语气生硬,捧着她的脸重新在黑暗里摸索姿势。
“哦……”
谢昳原本想极力配合他的,可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她摸了摸他冰凉的后背和手臂:“可是阿予,你起鸡皮疙瘩了。”
“……”
两人唇颊相依,忽然在这冰冷寒夜里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被冰雹砸碎的是客厅的落地窗玻璃,靠近阳台的地面上满是玻璃残骸和砸得粉碎的冰。
晚上十点多,小区物业早就关门了,两人顺着网上的信息打了好多通电话,这才找到一家还在服务的幕墙维修公司。
好在被砸坏的这面玻璃外面是阳台,不算太难更换。冰雹渐歇,谢昳又开口提了很高的人工费,维修人员这才连夜上门。
更换玻璃的小哥来得很快,进门看到这惨烈的情况也倒吸了口气:“刚刚九点多的时候,冰雹下得特别猛,我来的路上看到路边好多汽车的挡风玻璃都被砸坏了,不过你们家这么高层,又是内置玻璃,被砸坏的还是少见,够倒霉的,得吓够呛吧?”
谢昳看了一眼身边皱着眉头显然欲求不满的男人,意味不明地笑道:“何止吓得够呛。”
她都担心他会不会留下生理和心理双重阴影。
等更加结实的玻璃重新装好,两人又彻彻底底地把阳台和客厅仔细打扫了一遍。谢昳又累又困地瘫在沙发上,脑袋搁在江泽予的腿上,瞄了一眼墙上的闹钟。
已经凌晨三点半。
他们这算不算被大自然的洪荒之力拆散?
谢昳捂着脸,忍不住笑了一下,轻轻推了江泽予一下:“去睡觉吧?”
江泽予没有说话,唇角抿成了一条线,整个人看起来比大学的时候还要阴沉。
谢昳累极了,困得睁不开眼睛,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勉强直起身子勾着他的脖子凑在他耳边安抚他:“阿予,我就在这里,又不会跑掉。”
男人闻言猛地把她按在怀里,在她唇边啃咬了好几下,才把脑袋埋在她发间咬牙切齿道:“……明天搬去我那里住,玻璃结实。”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短小君清新吗?下一章溜了这么久的周老头总算有出场啦!
(小声逼逼一句,评论热烈程度直接关系到予妹吃到肉的快慢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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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同样的夜晚,北京城中香山别墅区一处豪宅里, 二楼书房灯火通明。
窗外风雨交加, 冰雹声声,而书房内却满室寂静。书桌前站着个战战兢兢的中年人, 双手交叠垂在身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老式书桌后, 一位衣着朴素、花甲年岁的老人戴着副做工精良的老花眼镜, 腰背挺直地坐着。
书桌后的老人长相平常,眉间的川字纹很深,眉毛浓黑, 脸上有斑。就连穿着打扮也和清晨公园里散步打拳的那些老头别无二样, 浑身上下除了一双浑浊却有神的双眼,丝毫看不出是北京城顶尖豪门的掌家人。
周奕在看着手边各式各样的文件。
这是半个小时之前,他让秘书送过来的有关谢家和江泽予的资料。
调资料的人并无偏颇, 各式各样的信息繁杂又混乱, 但周奕很快就从大量杂乱无章的信息中,找到了关键的几条——谢家的女儿谢昳和江泽予重新在一起, 说明当年他们分手可能另有隐情。
他们曾经在一起三年,并于五年前分手;分手后半年,他的儿子被人匿名举报入狱;再两个月后, 江泽予翻案。
更让人奇怪的是谢家这五年来的经营风向, 五年前,在国外市场发展还不明朗的情况下,他们便大幅度收缩了在国内的产业, 并且最先斩断的是一些和周家有联系的产业。这么做,对当时的谢家来说并没有好处,谢川是个聪明人,他的行为背后如果不是利益驱动,那必然有其他的原因。
至于是什么原因,实在不难推测。
周奕面无表情地坐着,半晌后,那下垂的嘴角猛地抽动了几下。他突然站起身,一把掀翻了书桌。桌面上的砚台和陶瓷笔洗磕在地上,“砰”的一声摔得粉碎。
桌前的中年人被骤然的动静吓了一跳,脸皮狠狠颤了颤却抠着手心站定,尽量保持缄默。
许久之后,周奕脸色平静地坐回原位,仿佛方才暴怒的另有其人:“刘秘书,你觉得接下来该怎么办?”
刘秘书张了张嘴,一项灵活的大脑严重卡壳,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他跟周奕很多年了,深知他为人狠辣,何况这一次又极有可能是找到了五年前少爷入狱的背后操手。
他张了张嘴,声音很涩,思索良久后提了个最稳妥的建议:“董事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择优的投资人里有几位和您关系匪浅……或许,我们可以让那几位撤资?现金链断了的话,择优这次发布的新产品之后的运营肯定会出问题。”
周奕闻言淡淡地哼了一声,他纵横商场这么多年,不会看不清这点简单的利益关系。
“撤资?要是几个月前或许还好说,但现在晚了。你刚刚也说,择优刚推出个什么社交平台,之后还志在建立互联网生态链。这几天择优的股价暴涨,形势大好,让他们现在撤资简直是天方夜谭,谁会跟钱过不去?”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能给我这个老师几分薄面撤资了,之后也自会有大把的人扑上去。僧多粥少,何况是这么个香饽饽。我听说,贺家那位也出资了,择优的这个ceo,年纪轻轻城府倒深,难怪当年子骏会栽在他手上。”
他显然是以为当年的事情是谢家和江泽予合伙的了。
刘秘书的提议□□脆利落地驳回,手心汗湿,结巴着问了一句:“那……就这么算了?”
“算了?就算我说算了,子骏会就这么算了?他这五年,受了多少委屈?”周奕摘掉老花眼镜,抬起满是皱纹的手揉了揉脖颈,沉声道,“听说谢川已经移民澳洲了?”
刘秘书不知他的意思,点点头:“对,他国内的房子和产业已经全都留给谢昳了,两周前刚做的公证,他和她现任妻子上周已经离境了。”
周奕闻言安静了许久,不知道在想什么,很久之后,他似乎不想再聊这个话题:“那件事情办得怎么样?不就是一个病例么,为什么需要这么久?”
刘秘书听他提起这件事情,心里抖了抖,脸上白了几分,想要劝劝他又不敢开口,只好硬着头皮道:“当年负责少爷一案的检察官为人很刚正……很顽固,又精明,不好糊弄;而且这两年保外就医的政策也在收紧,查得很严。”
周奕衰老下垂的眼皮突然抬起来,角度冷厉:“要是好糊弄的话,我还要你们做什么?钱不是问题。”
刘秘书诺诺称是,侧头看去,窗外冰雹诡异敲响,狂风大作,别墅外倒了棵老槐树。
第二天半午,谢昳被迫开始了搬家壮举。
为什么说是壮举呢?主因是她的东西实在多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大平层的每一个可操作空间都被她用各季时装塞满,护肤品和化妆品更是多得不像样——就连测评过的眼霜都有满满一柜子。
好在撺掇她搬家的某人任劳任怨,搬着箱子上下几十趟,挽起的衣袖下手臂肌肉线条优美,秀色可餐。
谢大博主踩着高跟鞋站在公寓门口帮忙递送,等人搬到最后一趟的时候主动送上个香吻,轻轻捏着男人紧实的肩膀问他:“为什么不让我续租?那万一咱俩以后吵架了,我岂不是连退路都没了?”
“不对,谢川给我留了很多房子,碧海方舟就有一处,我还是有退路的。”
江泽予闻言睨她一眼,清凌凌的眼神颇有些受伤:“退路?你还想再跑一次?”
谢昳眨了眨眼睛,立刻挽住他胳膊,眼观鼻鼻观心不做声了。
东西太多,江泽予的车子根本不够用,两人于是叫了搬家公司。
等到达碧海方舟安置完已经是晚饭时间,前一天暴雨过后,冬日的高尔夫草场散发出新鲜泥土味。
谢昳把所有的衣服和行李归置整齐后,开始珍重地处理最后两个箱子,里头装着她不远万里从美国托运回来的包包们。她抬着箱子走进江泽予之前给她看过的那个房间里,弯腰地上把里头的包包拿出来,然后挨个按照品牌和颜色插放进已经摆满包包的橱柜中。
摆好之后,谢昳像个阅兵的女王般来回巡视了好几圈,摸摸这个看看那个,感受每个包包不同的皮质和色泽,简直是爱不释手,好不惬意。
江泽予靠在门口,看她光着脚在房间里打转了半个小时,清淡笑意挂满唇边。来纪悠之说得没错,再是高冷的女孩子也难抵挡包包的诱惑。
他对这些东西没有研究也缺乏欣赏的审美,这几年来买的包都是根据她各种社交平台发布的动态。原本她不在的时候,这些包对他来说不过是千篇一律的摆设,又或者说是寄托某些奢望的念想,可如今她来了,她成了这个屋子的主人,那么似乎这橱柜里的每一个包都活了过来。
开始有温度,有记忆。
江泽予甚至能回忆起来她在微博或者视频里提到这里面每个包包时候的语气,也能回忆起来自己每次订到这些昂贵的包之后,看都不看一眼、胡乱塞进柜子,咬牙切齿地发誓他下次再也不做这种荒唐至极又无聊透顶的事情,可每当再看到她有所求,前次发的誓言便又彻底抛掷脑后。
收拾好东西,两人又简单用过晚餐,谢昳看着外面漫天的红霞和经过暴雨洗刷后的透明天空,忽然动了心思想要出门走走,她转了转眼珠子道:“阿予,要不你陪我去一趟谢家?谢川和周婉玲已经去澳洲了,那房子现在空着。就在碧海方舟,离你家不远,你还没去过吧?”
江泽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二话不说搂着人走到玄关,接着给她套上厚厚的羽绒服,牵过她的手:“走,去看看我的小姑娘从小长大的地方。”
谢昳白了他一眼。
她从小就很不喜欢别人喊她“小姑娘”或者“小丫头”,这种带个“小”字的称呼似乎把她的气势生生喊低了一截,有一种来自年龄的压制。但从他嘴里念出来,这三个字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独特的甜蜜味觉。
啧,恋爱真是降龄又降智。
碧海方舟占地面积很大,两人着实花了段时间才走到谢家门口。
谢昳指了指眼前的庞大建筑:“就是这幢,离你家很远,阿予,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经过这里?”
江泽予抿了抿唇,看着眼前的庭院,没有说话。
这座房子统共四层,占地面积比江泽予家还要大。欧式豪宅样式看着气派,可庭院却光秃秃的,显出萧条的冬意来。
在谢昳的印象中,别墅的庭院一年四季都种着周婉玲喜欢的各种花,每个季节的都有,从海棠、月季到秋菊和各种颜色的梅花,一小簇一小簇种在花盆里,摆得整齐。周婉玲是爱花之人,大概是担心她走了那些花没人照料,干脆都给送人了吧。
谢昳拿出五年没有派上用场的钥匙打开门。其实这别墅区里的户主大多都换了电子门,好在谢川和周婉玲都不是热衷高科技的人,不然她这钥匙就该作废了。
房子里没有一周没住人的沉闷味道,反而很清新,看来是有人定期过来打扫。谢昳打开灯,熟悉感扑面而来,客厅、餐厅还有餐厅旁边的佛堂——自从谢秋意去世后,周婉玲便做了个俗家弟子,每日吃斋念佛,一天有大半时间都在这佛堂里度过。当然,吃斋念佛没能让她忘却凡尘,反而让她越发钻了牛角尖,就连恨都被冠上了合理名头。
她从前隔三岔五就得跪菩萨,其实就是周婉玲想她跪谢秋意的牌位。
谢昳想到这里,拉着江泽予走到佛堂里,菩萨像和其下谢秋意的排位都已经被挪走,红木案几上残留几个方方正正的印子。
谢昳指了指案几前那个旧蒲团,回头对江泽予咧嘴笑:“我还记得我念小学的时候,每次犯错都会被罚跪,一跪就是一整夜。张叔经常偷偷给我送包子,猪肉白菜馅的。你都不知道,在菩萨面前吃肉特别香。”
她说到这些,眉眼中一丝疼痛也无,慵懒得像只偷腥的猫。
人生就是这样,曾经觉得某些经历痛苦到无法忍受,可过几年来看,留下的却往往是当时不曾注意到的温暖细节。
江泽予没有说话,只弯腰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从身后轻轻抱住她。
之后谢昳又带他去了楼上自己的卧室,让她大为诧异的是,卧室的陈设竟然丝毫没变,她kingsize的大床、整面墙柜的miumiu公主裙,书桌上的各色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