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湖是在山中闭关时所识……”
陆子疏打断他的辩解:“闭关修炼,汝尚有心思招蜂引蝶,不是自惹桃花是什麽?”紫眸漾起淡淡怒意,瞪视他的面色极其不善,“前有言溪,後又是小湖,汝真是好!嘴里说著出家人不近女色,不动心不动情,却总是说一套做一套,汝真当吾陆子疏涵养超凡入圣,容得下汝一而再再而三!!!”
“子疏,你听我解──”
陆子疏一把夺过他手中纸扇,铁青著俊脸道:“离吾远点!”
他这一动肝火,立竿见影的反应到胎气上来,孩子即刻开始了不客气的闹腾。陆子疏脸色一变,捂著腹部半弯下腰:“呃……”
挥手打开晋息心想要搀扶的手,在皇帝匆忙赶过来的当口,扶住皇帝手臂,强忍著胎动道:“皇上,与臣……到那边亭中去罢。”
他转过身,眼角余光瞟见僧人焦急的想要追赶上来,却被宫中侍卫拦住。那名唤小湖的少女,借机迈前小半步,甜腻如蜜的声音悠悠传来:“大师,还有小湖在──”
陆子疏当下怒从心头起,气恼得身子微颤,紧紧攥住放在腹前的手心。
好汝个晋息心,不愧是号称最道貌岸然的圣僧,汝那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理论,全部是背给吾听、背给佛祖听的胡编乱造之语麽!
吾苦苦追在汝身後,汝就扮出一副生人勿近、情心不动的面瘫脸来;对这种色若春花的豆蔻女子,汝就露出跟寻常臭男人无二的肮脏嘴脸!
吾真真是看走了眼!!
他越恼怒,越是给腹中小儿折腾得疼痛不休,宫女们将陆尚书扶至御花园东处凉亭歇下时,看见这位年轻的尚书大人唇色青白青白。
皇帝不安的问:“子疏,方才发生何事,你怎麽突然间就跟息心争吵起来了?你脸色好难看……”
看到他面上缓缓渗出的滴滴冷汗,心疼不已,嘱咐宫女拿来内库中贮藏的冰块要给他抹身降温,却被摇头拒绝了。
陆子疏咬著唇,忍著体内动荡,面色苍白。
“休息、一会便无事,皇上无需担忧。”侧过身不去看另一头小白狐情意绵绵的双眼,刻意维持声调冷漠道,“皇上还是速速将看中眼的妃子选回宫,让礼部把此事结案了罢。”
“朕看你方才目不转睛的盯视了那名白衣少女许久──”皇帝错以为陆子疏中意,“朕亦觉得那名女子颇具山野灵慧之气,精灵可爱。不若就选了她罢。”
“哈,”陆子疏低笑起来,皇帝迟疑的看了看他:“朕说的不对?子疏不喜欢吗?”
陆子疏长声大笑,一手捂住腹部,疼得俊美脸庞微微扭曲,却还在微笑:“不,子疏很中意。想必有人,比子疏、比皇上,更中意这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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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疏和皇帝在一边凉亭中窃窃絮语时,晋息心焦急万分的朝他那处张望,想要跟过去,又被他狠戾的眼神制止,踌躇难断。
小白狐仿佛全然不知自己已惹起了醋海生波,一派没心没肺的样子,继续跟晋息心传音:
“大师,见到小湖惊不惊喜?小湖可是瞒著众姐妹,偷偷跑下山来找大师的哟。”
僧人心思都在那勃然变色的人身上,心绪纷乱,压根没听见她传音了什麽内容。
──他方才弯下腰,痛不可当的样子,是不是又给气得动胎气了?孩子本就不安分,捉住机会又会要闹腾折磨,──这三天两头的胎动,如何是好,子疏又是个不喜欢喊痛的……偏生他还爱胡思乱想,乱钻牛角尖──
“大师,大师!”
小湖一叠连声的喊他,才把僧人从沈思中惊过神来。
“大师见到了心中牵挂之人,便把过往的知己好友,全数抛到脑後。这样的分别之心,有违佛家真义啊。”酸溜溜的戳他。
晋息心略微尴尬,轻咳一声,心思终於回到她先前所说的话语上。
“你偷跑下山?为何?”
“小湖想念大师了~~~~~”拖长声音软语,“姐妹们都忙著修炼,没有人陪小湖,小湖好寂寞。”她故意把声音放大放软,确保能够顺著风声传递到另一边那个有著千年修为的紫龙耳里去:“还是大师最好,日日夜夜陪著小湖,小湖最喜欢大师了!”
不出所料,那个容貌俊美得简直让人心生厌恶的紫色人影,脸色愈发沈得厉害,即便远隔几丈余,也能清晰听见侍女端上来的白玉茶杯被他捏开一道细微缝隙的声响。
小湖心想,哼,修炼千年又如何,还不是对大师毫无信任之心,三两句就能离间你们的关系!像你们这样貌合神离,彼此猜忌,即便你肚子里怀的是大师的种也没什麽了不起!
太监过来宣布皇帝选秀结果,雀屏中选的是来自江南小镇的白小湖姑娘。
听到结果後晋息心微微错愕,下意识的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
他本想劝小狐妖不要牵涉进帝王宫廷的浑水中,早日脱离尘世,回去深山继续修行方为正道。可是小狐妖不仅不畏惧退缩,反而一副跃跃欲试的雀跃模样,兴高采烈的接受了皇帝遴选,接受不日就要正式册封为妃的事实。
“大师,小湖要做宫里面的妃子了哦,大师不为小湖高兴吗?”
眨眨眼,小狐妖兴奋得紧。反正皇帝也是个女儿家,一眼就看出来了。相反,她只要留在京城,就可以一直赖在大师身边~~~~~
晋息心正在心里默默叹气,忽然听见凉亭那方,陆子疏冷如寒冰的声音传来:“这位大师自然欢喜,他有许多要向故人倾吐的话。在正式册封令下来之前,你俩满可以从容叙旧。”
晋息心立刻抓紧机会接话:“子疏,我──”
陆子疏再度不客气的打断他:“大师,你就留在宫里陪未来的湖妃娘娘罢,陆王府也好留心苑也罢,都不必回了。”
这话如同一记闷棍,晋息心毫无思想准备,怔立当场。
子疏此话何意,让他不用再回陆王府和留心苑……意味著不用再回他身边?
他先前不是三令五申不准自己离开他身侧半步,威胁著他只要离开他视线范围,就立刻将腹中胎儿落掉,绝无二话吗?
皇帝摆驾,吩咐宫中侍卫开道,要将陆尚书送回陆王府偏宅疗养。特意下令叮嘱不准晋息心跟来,若再无视帝王威严,将按本朝律法,以藐视君王罪论处。
晋息心眼睁睁看著皇帝半搀扶著陆子疏上了龙辇。
那人脚步还有些虚浮,几乎大半个身子都倚靠在皇帝身上,上车时勉力咬了咬牙,忍住不适方登上。他连头都没向自己侧过来一下,晋息心站在那里,只看得到他冷漠而不带表情的侧脸,眸子里不含丝毫情绪。
僧人怔怔立在原处,看著那袭紫色掩入华丽堂皇的御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