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景。”
“嗯!”卢景很认真地回应了这两个字。
“你既然知道我是同性恋,还愿意跟我单独出去吗?”
“那……你也已经知道我不是和你约好的那个人,你还愿意……”
“愿意。”
卢景抿唇,手指在地上重重地戳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才开口:“我也愿意。”
这通电话用尽了卢景浑身的能量,挂断电话的时候卢景想,这通电话怎么也得有半小时,结果一看竟然才十一分钟。十一分钟!怎么可能,卢景觉得自己用沉默来逃避胡斯御问题的时间加在一起都不止十一分钟。
果然对社恐来说最恐怖的就是打电话,简直比面对面都恐怖,度日如年。
卢景挂断电话之后像个被抽干了生气的僵尸一样,把手机放在茶几上,僵硬地转身去卫生间洗澡。放了大概两分钟热水,热水浇到脸上的时候他才大梦初醒一样在水幕中想起来两人最后的对话——
“我愿意。”
“我也愿意。”
等等!什么啊!怎么就愿意了,不要像婚礼现场一样啊!!!他们是说了什么才会有这么一段对话来着?哦,哦,好像是胡斯御问自己既然知道了他的性向还愿不愿意一起出去。
卢景愣愣地冲了会儿水,往浴球里挤沐浴露的时候想:果然……其实我还是在意胡斯御的性向的,不然这种对话也不过分,怎么就会往“婚礼”这个关键词那边想。但这种在意完全不是歧视啊!
同性恋卢景当然是知道的,有很多很厉害的人是同性恋,性向并不能代表什么,他也不会因为性向就否定一个人。他只是……卢景很善于反思,洗了一个澡的时间就完成了自我反思,觉得自己对胡斯御的不正常在于:
因为胡斯御是同性恋而觉得胡斯御看所有男生都会以择偶的目光来看,他这种先入为主的想法是很不对的,很值得反思。胡斯御不光会有男朋友,更多的是普通朋友、同事。
嗯,对。
比如自己,虽然肯定不符合胡斯御的择偶标准,但现在看来,说不定符合胡斯御的择友标准。
卢景的新朋友胡斯御和他约定了下周六出去玩,卢景很期待,他竟然在二十七岁这年还能交到新朋友!这种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他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发展这种关系,不会再抱有期待地同别人互相了解、互相依赖。
现在他不但交到了新的朋友,还是胡斯御这种级别的。
卢景又开始复习他早已经倒背如流的攻略了。
因为晚上一通短短十一分钟的电话卢景其实有些精力透支,背完了攻略刷了会儿手机,躺在被窝里昏昏欲睡,直到晚上十点半,家里的门突然一阵响动。
“砰”一声关门的声音让他猛地惊醒,有家里钥匙的肯定是张之意了。
卢景晚上给张之意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有人接。
他从被窝翻出来,趿着拖鞋开门探头看,看见有点醉醺醺的张之意正扶着墙换鞋,卢景打了个哈欠问他:“你回来了?我给你打过电话你怎么没接?”
“没电了。”
“啊……”卢景顿了一下,还是开口,“那个……今天房东阿姨过来了一趟催你的房租,我就先帮你交上了,你有钱的时候再还我就行了,但是……也得尽快找工作,不然之后房租也不好交,我也没有那么多钱帮……”
“不用给就行了,我之前也不是没拖过,又不能跑了,合同都签着,到时候一起交就得了。你多余交我的,下次她还来找你要。”张之意语气不太耐烦,打断卢景的话,好像有些不满卢景帮他垫付打乱了他的计划。
卢景愣在原地。
张之意也愣了一下,过了会儿才摆手:“我不是怪你……你的钱我肯定还,你放心。”
“嗯……”卢景憋出来一个字,没多说什么,转身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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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许多许多的动力
这周卢景的班上得特别有动力。
之前他差点通宵被组长骂的那次,那会儿组长就说过了,更忙的时候还在后头呢——就是这周,他们组加上组长总共六个人,大客户的长期合作就派下来三个,其中一个听说还是之前跟某公司合作得不愉快,带了一堆乱七八糟像被象群踩踏过的数据来的;小客户一堆,光卢景自己手上就两个。
小组会的时候组长再三安抚人心:“这不是入秋了吗,一年眼看着快结束了,谁堆着的烂摊子都得结结清,大家也都习惯一下哈,年年这样儿。”
办公室里可谓哀鸿遍野,一时之间都听不出来大家在说什么。组长叹了口气,过了会儿才伸了一只手出来往下虚压了压:“行了行了,都跟人小卢学学,多苦多累人都从来不抱怨。”
卢景隔壁坐着的是个今年毕业季刚招进来的大学生,姓陶,大家都叫她桃子,组长特意给安排在了卢景身边说让卢景带带。桃子哼唧了半天,这会儿出声抗议:“我卢哥那是不抱怨吗?你什么时候时候听我卢哥说过一句负能量的话?卢哥简直就是人间仅剩的爱与和平。”
卢景听他们开自己玩笑,好脾气到完全不恼,但也不会插话,好像他们说的根本不是自己一样。
乱糟糟的抱怨之后还是得说正事,组长蓄力半天,知道自己说这话肯定是不讨好的,仍然开口:“礼康的活儿,你们谁有空接?
“这三个大客户是我好不容易抢过来的,怎么也给我个面子吧?我亲自接一个,除了桃子是新人,你们四个得站出来一个人接了礼康,礼康二级三级负责人我从其他组抽得力的人来打下手,绝对保证售后……你们别觉得我不负责,我倒是自己也想接礼康,你们也知道我时间不够,明年就外调了。”
就算他这么说,还是没一个人接话,就因为“礼康”就是那个被象群踩踏过的数据库,要知道重新整理一个毫无头绪的数据库是绝对比新建数据库麻烦很多的。
组长料想到了这鸦雀无声的场景,叹了口气,刚想再开口做做思想工作,便听见一声低低的回话:“组长,我来吧。”
不止组长,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看卢景。
只看见卢景甚至还举起了一只手,看他表情好像还挺情愿的。桃子最先说话,她夸张地抓住了卢景的左边胳膊,整个人往卢景那边倒,一副想让卢景迷途知返的模样:“卢哥,师父! 你看没看过礼康带来的数据库啊,光重新整理好数据库就要花起码一个月的时间!”
卢景不动声色地让开了一点儿,好脾气地笑笑:“没关系,总要有人做的。”
其他人不说话, 除了桃子鬼叫着心疼她的便宜师傅,其他人好像也没有这个大石头被别人搬走的那种庆幸之感,都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连组长也愣在了原地,半天才讪讪笑了笑:“那就给卢景了啊。”
他说完这句话,仿佛又找回了自己的主导地位一样,重新调整好语气:“那之后我拉个群把你和礼康那边的负责人拉在一起,二、三级的负责人你有想合作的人可以自己挑,我去别的组帮你谈,你有什么人选吗?”
卢景摇摇头:“您帮我选两个人就可以了。”
组长看了卢景一会儿,点了点头。
办公室恢复平静,礼康那惨不忍睹的数据库组长已经飞速转发给卢景了,生怕他反悔似的。这数据库卢景之前看过了,确实混乱一片,什么都要重新核对,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只不过旁边的桃子瘪着嘴巴,一直都是不太开心的模样。
桃子虽然偶尔半开玩笑地叫卢景一声师父,但想也知道卢景完全不是会主动照顾新人的那种人,全靠桃子自己脸皮厚,有什么不会的都会主动问卢景,卢景就本分地给她讲解。
这会儿小姑娘不开心,卢景能看出来,但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可能主动安慰。犹豫半天,卢景从抽屉里摸出来一包速溶的蓝山咖啡递给桃子:“嗯……之前你说喜欢喝,要喝吗?”
桃子接过去咖啡,小声说了一句:“卢哥,你就算不主动接礼康的活,这活最后肯定也是你的。”
卢景弯着眼睛笑笑,没说什么。
一上午办公室的气氛都挺诡异的,午休的时候才重新又热闹起来,好像是一整个上午都有堵无形的墙闷得大家喘不过来气一样,中午一到点儿大家就招呼着赶紧从办公室跑了。
卢景中午一般都是自己带饭,饭盒往公司的微波炉里一扔,几分钟就能吃上热饭热菜。午休时间基本上除了客户是不会有人找他的,但卢景手里端着热好的饭菜还没回到座位上就听见自己的微信响了一下。
跳出来的头像是卢景完全没想到的,但让他心情一下子雀跃起来。
41:午休时间?
#:嗯!
41:去哪儿吃
#:带了饭
41:看看?
卢景听话地拍了拍他拥挤的饭盒,里头装了糖醋小排西葫芦炒虾仁和西红柿炒蛋。拍完卢景都有点不好意思,犹豫了半天要不要发过去,因为他不是每天都吃这么丰盛的,平时也就是去掉糖醋小排的水平。
卢景还是点了发送,并且附上了一句解释。
#:平时没有这么丰盛
41:今天为了庆祝什么?
#:……没有
卢景这句话回得相当心虚,回完就把对话框飞速关了,低头专心吃饭。他吃饭的时候不可控地想到了昨晚做饭的自己:炒西葫芦的时候就想到明天就周一了,周一一开始就意味着只要完成五天的工作就到了周六,周六就要跟胡斯御一起出去玩了。
想到这里,鬼使神差地打开冰箱拿出了还在冻着的排骨,等解冻再腌制的时间,做完这道糖醋小排都十一点钟了。
吃完饭才去看胡斯御的未读消息,卢景点开未读消息的瞬间发觉自己自从认识了胡斯御好像变了不少。
以前的他是绝对不会晾着别人的消息不回的,现在因为逃避胡斯御的问题都敢装作看不见了;以前他也绝不会因为约好的某项社交活动而感到期待,现在竟然隐隐盼望着那天赶快来到;以前他也不会主动举手接活……
就像桃子说的,他以前是不会主动接活的,但是类似礼康这种大家都不乐意接的活最后还是会到卢景手上。因为没有人主动接,只能组长点名,点到别人别人都会想出来一个理由推辞,点到卢景他就二话不说点头。
别人可能觉得他老实、好欺负。
卢景在桃子说出来那句话之后就明白了桃子为什么不开心,她为自己抱不平,觉得大家都在欺负他。但卢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因为知道自己性格如此就是不会拒绝所以逃避地想:反正最后都是我做, 不如看淡一些不要那么在意;还是真的觉得没关系,就像他说的,总要有人做,为什么不能是自己?
但他很明白,他这次主动接过来礼康,只是因为他想要所有的事情都推进得快一点。交接快一点,会开得快一点,饭也吃得快一点,每一天都过得快一点,这样周六就能更快到来。
他很单纯的开心、雀跃,想到两个周都忍住了没联系的胡斯御在这两个周里也有想联系他,想到明明是因为一个误会相识胡斯御却并不怪他甚至还愿意跟他做朋友,想到这周末要跟胡斯御一起出去玩——
卢景突然觉得生活有了许多许多的动力。
六分钟前的未读消息被他点开。
41:看得我也想吃糖醋小排了, 我点一份
下面还跟着一条消息,三分钟前。
41:但肯定没你做的好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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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ч'
第13章 牵住了他的手
如桃子所说,礼康的数据库重新整理可能真的需要一个月时间。因为接了礼康,外加卢景手里本来就有两个小活,他最近天天加班到八点钟左右才能下班,一天两天还好接受,到了周四这天,卢景伸了个懒腰关了软件,坐在座位上想先把下班卡给打了,打卡的时候看了眼时间,好家伙,八点四十七。
办公室里还剩下一个共同奋战的战友,不过战友没在做事情了,百无聊赖地正在玩手机,根据时间推测多半是在等九点钟后的打车补贴。
卢景坐在座位上发了会儿呆,只感觉自己从胸腔往上的那段脊椎和颈椎现在都被一根线扯着,那根线不动他就不能动,僵硬得很。小心翼翼地往左转了转脖子,又往右转了转脖子,得来噼里啪啦一阵响。
好疼!
卢景没占过打车补贴的便宜,他住得远,就算完全不堵车速压着限速的上限跑也得六十块左右才能拿下,而打车补贴上限五十,对他来说不划算。
不过今天实在脖子很痛,卢景犹豫了会儿,要不就自己贴十块打个车回家吧!起码能早半小时左右到家,但思绪这么一转,很迟缓地想到自己刚刚好像已经打过卡了……啊!
不太高兴,卢景现在有些后悔自己周一的时候一时上头主动接了礼康的活了。刚刚没注意看,这会儿发现微信竟然有几条未读消息,再一检查发现是晚上整理数据库头晕眼花,不小心把电脑上登录的微信退出了。
卢景点开消息之前心里有种很莫名的预感,觉得多半会是那个橘色头像的数字昵称,他现在已经有点喜欢那两个数字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便会对两个再简单不过的数字产生这种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