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别人情痴,如今才知,是我轻狂。
我是喜欢他的。
都要死了,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早认了,我也不用这么疯了。
如果知道当年一别,是我俩相见最后一面,我会对他说我喜欢他的。
好过我现在对他说,也不知道他是否放在心上。
他已不是当年那个为我神魂颠倒的小太子,我也不是那个软弱可欺的小质子。
我一直在与回忆里的那个人遥遥相望,浑然不管真正的他已经走的远了,并没有再理会过我。
我的侄子才十五岁,我将这么大的国家丢给他,他怕的一直哭。
我一死,周围的那些番邦定要蠢蠢欲动,欺负我年少的侄子,像我当年落井下石一样。
可我管不了了,这些留给他们去烦好了,我早就管的累了。
冬日来临之际,我的病愈发难熬,再也瞒不住了。
手脚总是冰凉麻木,胸中气滞难疏,说话也困难。
我终日躲在寝宫里,掰着僵硬的手指,艰难地刻着我从梁国带回来的那个小木块。
说着想善始善终的,这么多年,还未刻好,像我那两条怎么也没挖通的地道一样。
第19章
大雪飘落之时,訾仲山来寻我。
他虽是与师傅修仙去了,但听到我生病的消息,还是违逆师命,跑来送我最后一程。
你看,连仲山这么出尘避世的人都牵挂着我,远在北方那个耳目灵通的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你再不来接我,我就要死了。
我摸着手里的木块,又开始胡言乱语地发癫。
我没疯,我是对我的小太子说的,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梁帝。
临死之前,仲山哭着握紧我的手,后悔他来晚了。
我难得精神好些,许是到了尽头,回光返照一般,趁机拜托了仲山。
别人也许会忘了我的遗命,但仲山不会欺我。
死前有最信任的人陪在身边,不枉此生的。
我要仲山去寻风晋,他一直下落不明,我总是放心不下。
第二件事是任礼孟,自那天他划破了自己的脸,气的我晕死过去,便不知道逃去哪里了。
是我对他不起,若是寻到他,加官晋爵,补偿给他。
我知道礼孟想要的不是这些,可他想要的,我不想给。
我想给的那个人,那个人却不要了。
第三件事,就是这小木块了。
我从梁国带来的,这么多年,终于刻好了,死后要仲山带回梁国,送给梁帝。
我将那木块放在镶珠嵌玉的盒子里,叮嘱仲山一定要交到梁帝手中,心中暗自贼笑。
梁帝兴许还以为是我国进贡的什么宝贝呢,打开看见是块木头,肯定大为光火。
我就是要给他添堵去的。
我还要化成一缕幽魂,每天飘在他身后,在他耳朵里吹凉气。
生前我被他欺负,死后我还收拾不了他?
我兴奋地想着,忽然觉得死去,也没那么可惜了。
死,其实挺有意思的。
就是有些时机不对。
我死的有些晚了。
那个胖御医宣布我驾崩的时候,我还是有点神志的,虽然睁不开眼,身体也动不了,但还是能听见满宫嚎啕大哭的声音。
我心里想着要坏。
只怕得被这帮蠢猪活埋了。
我真正死去,是棺椁停在朝堂中,文武百官来拜我的时候。
还好还好,不用被活埋了去。
一片黑暗之中,我渐渐失去了知觉,所有的声音,都像从梦中传来,离我远去。
那不是梦,是真正的世间。
可从这世间离开,仿佛梦醒一般,又进入了另一个梦中。
我的魂魄在黑暗中飘荡着,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没有牛头马面来勾我入地府,也看不见人间尘世,甚至连个作伴的野鬼也没有。
本以为成了鬼就能为所欲为,结果我还是想错了。
就像我当年以为做了皇帝就可以随心所欲了。
不提也罢,总是棋差一招,得不偿失。
我冷极了,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越来越冷。
我做鬼也做的这么失败。
忽然间,我居然睁开了双眼。
我的尸体僵硬地放在一辆马车里,摇摇晃晃,车轱辘吱呀作响,碎花的车帘子飘飘荡荡。
我的尸体被人偷了?
偷具尸体做什么?把陪葬挖了便是,要个皇帝尸体能吃还是能玩?
我当年一直想挖我爹的坟,没想到如今我的坟倒叫人给挖了。
我心中一气,简直要吐出血来。
这帮混蛋连我的尸体都看不好,我还将侄子和整个国家交给他们。
定是尸体从土里挖出来,我怨气难消,阴魂不散附在这里,没法飘去北国找我的小太子。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我瞪着双眼,一心要吓死掀帘子的那个人。
皇帝诈尸,怕不怕?
掀帘子的人我看着有些眼熟,笑眯眯一张肥墩墩的脸。
我脑子有些不清醒,想东西也慢,只觉得这人我是见过的,但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他掀着车帘子,闪开肥硕的身体,另一个人便出现在那里。
雪白的面容,冷冷的目光,似乎比以前高了一些,脸庞是刀削玉砌一般,裹着一身暗色披风,身后与他同样装扮的,似乎还有十几个人。
你的黑狐绒在哪里呢,怎么不穿了?
他像是验货一般,面无表情地对掀着帘子的人点点头,目光一直盯在我脸上,继而探进身子,将四肢难以动弹的我囫囵个儿从马车里拖了出来。
那么多人怎么劳您亲自动手了?
我僵硬的似个雪娃娃,靠在他身上,忽然身上一暖,黑狐绒的披风将我紧紧裹住。
我肺都要气炸了。
我终于想起来,那个赶车的死胖子是我的御医。
第20章
我被他捞上马兜在怀里,一纵人立即驾马飞奔,直往边城去。
他比以前壮实了许多,胸膛也是硬邦邦的。
不知道那里是不是也更壮更硬了。
我颠簸地垂着脑袋,只看见我俩紧挨着,彼此之间一点缝隙也没有。
他的手掌钢钳一般,抓着我的后腰,像是老鹰抓到了兔子,急于飞回巢中。
这是我国的边疆,梁国的皇帝居然出现在这里,只带了十几个人。
我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点异样的情绪。
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培养的小将军们要是争点气,发现这队人的蹊跷,在边关一举将梁帝拿下。
那两国形势可要逆转了。
我躺在他怀中,
暗搓搓地等待验收我培养的人才。
可惜我养了一群蠢材。
到了边关,我被蒙上斗笠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