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衡听罢曹孟德的介绍,好半天才睁开眼睛,嘴角往两侧一撇,目空一切地说:“曹公居然把这类人当作宝贝,只能说明这许都太缺乏人才了。荀彧只适合干一些吊丧问疾的事,荀攸只配看坟守墓,程昱可以去守大门,郭嘉勉强可以去鼓琴作赋,张辽擂鼓力气蛮大,许褚可以去放牛羊,徐晃适合干杀猪狗的勾当……”
曹孟德实在是憋不住了,打断祢衡的话:“你究竟有什么才能?”
祢衡也不谦虚,说:“天文地理,无一不通;三教九流,无所不晓;我祢衡上可以辅佐炎黄尧舜,下可与孔子颜渊比贤德,怎能与凡夫俗子共论天下大事。”
当时只有张辽在曹孟德身边,实在看不惯祢衡酸而狂的德性,拔剑就要砍祢衡,被曹孟德挥手制止了。
“我眼下的文武百官各司其职,只差一名专管鼓乐的官吏,祢衡可以充任。”曹孟德说。
祢衡也不推辞,应声而去。
“这家伙出言不逊,竟敢当着丞相的面辱骂我们,连丞相也被他言辞中伤了。”祢衡出去以后,张辽怒气未消。
“这人倒也会摇唇鼓舌,尚不知真本事如何。如果我杀了他,天下的人会嘲笑我太缺乏气度了。既然祢衡自作聪明,我送他一个乐官,已经是在侮辱他了。如果他真是一匹千里马,那他一定会逃之夭夭。到时,我再用别的办法招他到身边。”曹孟德十分平静耐心地向张辽解释。
一天,曹孟德大宴宾客,让鼓队击鼓助兴。乐官说:“如此喜庆祥和的气氛,击鼓的人应穿上新衣服。”祢衡却故意穿着旧衣服走进乐池。
曹孟德说:“从前齐宣王喜欢听笛子独奏,我今天想听祢衡独自击鼓,请奏《渔阳三鼓》。”曹孟德通晓五音,而《渔阳三鼓》是鼓乐中的精品,难度高,一般鼓手难于击打,曹孟德有意试试祢衡。
祢衡就击打《渔阳三鼓》,鼓槌起落处,声韵美妙多变,时而激越亢奋如金戈铁马,时而低缓深沉如幽咽冰泉,时而欢畅明快如鸟鸣春涧,时而哀怨伤感如生离死别,四下里听得慷慨流涕,喜怒哀乐俱形诸于色。
那祢衡打得兴起,将身上的旧衣服一件件剥下,又将裤子一条条褪下,全身赤条裸露。坐客们都掩面惊叫,如晴天中乍起一阵惊雷。
“大庭广众,为何一丝不挂,有辱斯文!”曹孟德呵斥道。
祢衡从容地回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祢衡本是清白之身,为何要遮遮掩掩。欺君罔上才叫无礼,我不过是展露清白之体而已。”
“你很清白,谁污浊呢?”曹孟德吼问。
“你不识贤愚,是眼浊;不读诗书,是口浊;不纳忠言,是耳浊;不通古今,是身浊;不容诸侯,是腹浊;你阴谋篡位,是心浊!我是天下名士,却辱没我当个乐官,这好比是孔仲尼被阳货轻贱,孟子被臧仓怠慢。你不是想在天下称霸吗,怎么如此对待我呢?”祢衡大大咧咧地回答。
曹孟德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孔融生怕他一怒之下杀了祢衡,连忙上前说:“此人生性狂放不羁,在草野呆久了,不谙世故。”曹孟德沉默多时,说:“我让你出使荆州,若能劝降刘表,我封你作公卿。”
祢衡说:“这还差不多。不过,我要用丞相的坐骑,让两个美女送我一道去。”
曹孟德大惑不解道:“你为何提出这个要求。若讲得有道理,依你就行了。”
“骑上丞相的坐骑,表明主公待人的确不同,这样,我一介寒士的身份不就显得高贵了吗?而我的身份可是代表丞相啊。我乃天下闻名的才子,带上两个美女,才子配佳人,不正好说明我们许都人才辈出,占尽了国色天香吗?”祢衡解释道。曹孟德听这番话倒也无懈可击,也就同意了。于是,亲自在许都东门为祢衡饯行。
祢衡来到荆州。
刘表见祢衡长得丑陋矮小,讥讽道:“你们许都怎么如此缺乏人才,派如此侏儒来荆州,比曹阿瞒还丑陋。”
祢衡反唇相讥道:“人说刘将军是豪杰,依我看来不过是徒具将军父亲的衣钵而已。荆州土地贫瘠,将军正好可以为荆州积聚大量废物,依你如此高大的身躯,若尸陈稻田,势必可以换得来年的丰收。”
刘表很不高兴,又一想,祢衡侮辱曹操,曹操没有杀他,莫非是想借我之手杀他不成,这样,杀名士之罪名就落在了我的头上。于是,就让祢衡去见黄祖。
祢衡走后,谋士问刘表:“祢衡戏弄主公,你为何忍气吞声,不杀他。”刘表说:“祢衡多次辱骂曹操,曹操都能容忍,如果我杀了他,不是证明我刘表太没见识和气度了吗?我让他去见黄祖。就是要让曹操知道我是一个有见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