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九微衣衫齐整的挑帘进来,问他要不要喝水。
他精神不太好,总是睡一会儿醒一会儿,有时和九微说着说着就睡过去了。
但一睁眼总能看到她。
她像是没有睡过,没有离开过一样,总是陪着他。
他在那天夜里做了个不太真切的梦,梦到从前九微高高坐在皇座之上,不顺眼的瞪他。
一醒来就看到窗外天空放晴,窗花镂出金溶溶的阳光筛了九微一背一身,她就坐在榻边的椅子上,脚边放着几本奏折,单手支在扶手上托着腮,一手拿着折子在看,不知看到了什么,眉头细细的蹙着。
那么一晃神,他像是看到了一个陌生的九微,既不是从前那个高高在上,不知天高地厚的九微,也是重生之后狼狈仓皇在他窗下哭泣的燕回。
她……眉目越长越像从前的她,艳丽逼人,但坐在那里背后生光,真的像一位真正的君王了。
她看到沈宴醒来,略微一愣,眉眼一弯的笑了,“醒了?睡好了吗?”她将折子放下,伸手来扶沈宴。
沈宴坐起身,看她红彤彤的眼睛,问道:“你昨夜没睡?”
“睡了。”她将沈宴黑沉沉的发拢到背后,起身叫丫鬟进来准备洗漱,“今天天气好,你起来我陪你吃了饭,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好不好?”
她凑到眼前,紫玉冠高束的发,玄衣广袖,一身正装,哪里像是刚刚睡醒的样子,眼睛里全是血丝。
沈宴摸了摸她的手,凉的,想说什么但看她精神奕奕的样子只是说:“好。”
她眉角松泛的笑了,凑过去亲了亲沈宴,抿嘴乐道:“我来服侍沈相更衣。”
沈宴身子一僵。
她果然像模像样的扶沈宴起身,一件一件衣服细致耐心的为他穿上,低头系腰带时,沈宴垂眼看她一副认真的样子,十指揽在自己腰上,问道:“你何时学会了系腰带?”
九微皱着眉认真的给他系腰带,“我也忘了,大概在哪次死里逃生之后突然就会了。”
沈宴望着她紧皱的眉头,心里有些泛酸,她一个人学会了多少从前从来不知不会的?
伸手揉了揉她紧皱的眉心,“别老是皱眉,好运气都给皱没了。”
九微系好腰带,笑眯眯的搂着他的腰,“沈相还信这些迷信之说?”
沈宴瞟了一眼候在一旁侍候洗漱的小丫鬟,轻轻推开她,让她注意些,“从前不信,你重生之后信了。”伸手接了帕子擦脸。
九微站在他背后,看着他宽大袍子下消瘦的脊背,轻轻叫额头贴了上去。
沈宴一愣,就听她在背后,轻轻慢慢的道:“你快些好起来吧。”
沈宴僵着身子,红着耳朵,将那话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反复,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腕道:“我都听见了,你哭的那么烦人,我怎么走的安心?”
九微贴着沈宴的脊背,莫名其妙的又想哭了,他太瘦了,瘦的她不敢抱狠了,闷闷道:“你好好养着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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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宴今日精神不错,胃口也不错,九微很高兴,觉得沈青真管用,又把沈宴救回来了。
九微陪着他用了早膳,就陪他在院子里散步晒太阳。
沈宴觉得九微变的……格外腻人,和小九一般,在院子里散个步都要牵手,腻腻歪歪的让他觉得方才在窗下看奏折的冷艳九微是他的错觉。
他拧不过只能勉为其难的让她牵着,听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
她说:“小九太闹腾了,你也不知道怎么教的,一点都不听话。”
又说:“你现在身子不好,给小九请个奶娘带,也管教管教,不许你带了。”
还说:“你府里太冷清了,侍候的人也太少了,别那么抠门,我替你又买了一些使唤丫头和小厮,都是可靠的,你放心用。”
说来说去都是些不紧要的话,宫中之事一件不提,一句不说。
她挽着沈宴,“你中午想吃些什么?清淡点吧?我想吃……”
“玄衣呢?”沈宴忽然问。
九微被太阳晃的眯了眯眼睛,笑道:“按照你的意思送去给燕疆了。”
“真的?”沈宴问她。
“恩。”九微应了一声,扶着他在院子里长椅上坐下,“你就别操心了,沈青说你得静养,必须静养,宫中的事我能应付,你就踏踏实实的养着,然后……”她摸了摸沈宴的下颚,笑嘻嘻道:“等着侍君。”
沈宴仰着脸看她,被太阳晃的有些看不清她,叹出一口气道:“你将我府中的人都换了,是为了将我隔绝开,不让我知道这京都中发生了什么吧?”
九微摸他的眉,他尖尖的鼻子,柔声道:“我不希望那些不重要的事传到你耳朵里,打扰你养病。”他的唇又薄又软,九微低头亲了亲,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沈宴,我从来不信鬼神,神明是给懦弱的人自欺欺人用的。但当你昏睡在我手边的时间越来越久时,我将这普天下的神明菩萨求了个遍,求他们把你还给我,还给我吧。”
她的声音又轻又低,在阳光下带着温度,“沈宴你可千万不要死,不然我会将那些骗人的神明菩萨全灭了,去他妈的拯救苦厄普度众生。”
沈宴抓住她的手指,叹气道:“好,我不管了。”
她松出一口气,在沈宴身边坐下,轻轻的靠在沈宴身上,闭上眼睛道:“让我靠着你睡一会儿。”
“恩。”沈宴托着她的脑袋让她枕在膝上,袖子轻轻搭在她的眼睛上,遮住金灿灿的太阳,虚虚渺渺的问:“你多久没睡了?”
九微困极,被太阳一晒就睁不开眼,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句,“睡了一会儿。”
“多久?”沈宴问。
九微却已没了声,竟是已经睡着了。
也不知是多久没有休息,困成这样。
沈宴慢慢的解开她高束的发冠,松开她紧绷的发,将紫玉冠放在身边,手指柔柔的梳拢她的发,让她放松下来。
院子里远远近近的丫鬟随侍,全是生面孔,低眼垂眉的一字不多讲。
这宫中如何,京都如何,她是铁了心的不想让他再插手了,连消息也不想让他知道。
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个被软禁的妃子……
他禁不住苦笑,看她黑发长长的顺了一长椅,心就似那发,温温柔柔的任人抚弄。
也好,他就闲散一回。
她只睡了没一会儿,院子外便有一禁军装束的男子快步入了庭院,盔甲叮当,在阳光下凛凛生光,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进了才看清是刘沛阳。
沈宴刚想嘘声让他停下,膝上的九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