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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吴老伯开了口:“这孩子划得也好,我常坐的。”
青袍男子声音淡淡的,却有种不容反驳的坚定:“就这个。这位姑娘急着跑过来,想来她更需要这桩生意。”小桃听到第一句本是一喜,第二句又让她的脸有些发烫,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绛袍男子眼中有丝讥讽之。但并没说什么,只是跟着上了小桃的竹筏。
小桃也上了筏子,手脚却像被下了降头似的,都不听使唤。筏子在水里打了几个转才终于向前划去。小桃没敢看青袍男子,只偷眼看了看绛袍子的,却见他眉头锁的更紧。眼里嘲讽的神情也更重。
瞧不起人?!小桃心里较起了劲,刚才的羞涩渐渐褪去,把筏子划得行云流水地轻盈。两位公子路上都很沉默,只是从偶尔一星半点的交谈及两人的互相称呼里,小桃听出来青袍的公子姓祁,绛袍子的姓赵。二人的目的地似乎是洪都府。
筏子行了大半个时辰,到了一线天,小桃轻轻说了声:“这里石头低,你们千万别站起来。仔细磕碰。”
吴老伯呵呵一笑:“以前没听你提醒,今天怎么这么妥帖?”
小桃的脸腾的红了,冲吴老伯直瞪眼:“你都熟门熟路的,还怕”话没说完,小桃只觉得耳边一凉,一股强大的力量已经将她的胳膊向左用力一挪,小桃手里的竹篙顺势向左使劲,筏子整体向左迅速地移了半步,小桃这才发现光顾着和吴老伯斗嘴,自己的脑袋险些撞上了石壁。幸好祁公子及时把筏子移了半步,行到一线天的中间,才躲开来。
小桃顾不上后怕自己的险境,只是惊叹那位青袍的祁公子。如玉温雅的人,怎么动作像风雷闪电似的又快又有力。
吴老伯倒后怕了,数落着小桃:“你这个丫头,也不仔细些。万一磕碰着。你那卧病在床的娘怎么办?药钱都被你耽误了。”围厅乒弟。
小桃的脸又红了,方才一拉扯,脖子上的巾子几乎要掉下来,要是平时,小桃才不怕别人看见她的胎记。可现在她也说不上为什么,忽然像揣了只兔子似的,使劲把巾子在自己脖子上缠了几圈,确定胎记被遮严实了才作罢。
绛袍子的赵公子忽然冷冷发话:“你不热吗?”
小桃看着那人阴冷的神情就有些不舒服。也同样冷冷地回瞪了他一眼,不卑不亢地抹了把汗,答着:“我冷。”赵公子冷哼了一声移开了目光。
小桃偷偷瞄了眼祁公子,他正看着右侧的山水,头上束着的玉冠,侧面棱角温润的轮廓,眼底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和着天上悠游的云朵,两岸青山透过的缕缕阳光,小桃从没发现,七里溪这么美,美得让她整个人都晕晕的。
平日两个时辰的路程,小桃总觉得又长又累,今天却似乎一眨眼就到了。那两位公子下了筏子,祁公子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小桃,小桃慌了,她哪见过这个,忙摆着手,脸羞得比桃花还红:“要不了这么多,六文钱就够了。”
“只有这个。”祁公子的眸中有着一丝笑意,看向小桃的眼光温和又带丝疏离,让人看着温暖,却又尊重。
小桃壮着胆子看了一眼祁公子的眸子,心里有十几只兔子蹦跶,她的脸更红了,手在衣角上揪扯着,声音低得哼哼:“我找不开。”
“那就不必找了。”祁公子依然是淡淡而儒雅的笑。他的目光很清浅,却能钻进心里似的。
这时赵公子冷冷插了一句:“祁公子不缺这个。”转而看着小桃几丝嘲讽,“要么你就别要那六文钱?”
本来就尴尬的情形,被赵公子这么一句,更加尴尬,如果不要那六文钱,白辛苦一趟不说,因为自己找不开银子收不了渡钱,真窝囊;可如果拿了那锭银子,似乎在接受祁公子的施舍一般。她可以嘻嘻哈哈,可以没皮没脸,但是被人施舍的滋味,她第一次尝试,却并不好受。
小桃心里一动,扬眉看着他们:“银子我先拿着,我们一起到镇上兑开找还给你们就是了。”小桃转身看着吴老伯,“麻烦你帮我看着筏子。”
祁公子抬手把小桃的手牵起来,将银子放到她手心,目光温和:“我们还有些事情,不去镇上了。三日后回金陵,还会路过这里,到时你再来接我们回去,顺便把剩下的银子找还给我。”说完转身和赵公子并肩而去。
小桃只急忙大声说道:“祁公子,三日后我在这里等你,别忘了啊。”
祁公子的步子顿了一下,接着大步向前走去。
小桃这才像经历了一场大仗似的回过了味儿,一身大汗淋漓,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紧张,脸也红扑扑的,忙把脖子上缠得像乱麻似的巾子扯下来透着气。
吴老伯笑着叹道:“丫头,你遇到善人了。”说着向安平镇里走去。
小桃咂摸着吴老伯的话,被祁公子牵起的手麻麻的,虽然隔着衣袖,但那种心都要跳出来的滋味,小桃第一次觉得几乎呼吸不上来。攥着银子,小桃的心情忐忑却有点兴奋,三天后,又可以见到他了。
云湾村的月牙清清的,浅浅的,悠游地挂在天边,和清风一起缠绵地绕着。小桃坐在院里的柴堆上,手里攥着那锭银子,盯着月牙出神。银子上似乎还有祁公子的温度,小桃久久舍不得把银子兑出去。
今天真是最不普通的一天,怎么个不普通法?小桃只知道以前村东头的狗下崽了,村西头的鸡被黄鼠狼咬了,对她来说都是个不小的事儿。可突然,见到了那么清润的祁公子,小桃的脑子里晕晕的,来回都是祁公子的衣袍和淡淡笑意的重影,所有的事儿,都不算事儿了。
小桃那天才懂一个道理,原来有的人,见了一眼,以前的日子就像白开水一样咂摸不出味儿了。遇见他,就是生命里最不平凡的事。
忽然小桃面前窜出个人影,一把把她手里的银子抢了去,小桃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挂名大哥回来了。小桃立即扑上去抢:“叶广,你别抢我东西。”小桃根本不屑于喊这个游手好闲的家伙为大哥。
叶广把银子放到嘴里咬了咬,把扑上来的小桃一把推开,瞪着眼睛:“贼丫头,从哪儿偷来的?行啊你,这锭银子够一年家用了。”说着掂了掂银子的分量,满脸都是笑。
小桃急的直跳脚:“你还我,不是偷的,是客人给我的,我找不开,要还给人家的。”小桃语无伦次。
“放屁。”叶广戳着小桃的肩膀,“你撒谎先撒泡尿照照,在我这还嫩了点。哪个客人这么大方?弦高镇还是安平镇有这么阔绰的人让你撞上?还等着你找银子?他脑袋被门挤了,傻呀?”
小桃急哭了,蹦起来去抢叶广手里的银子:“你还我,我说好还人家的。”看够不着,又气又急伸脚蹬了叶广一脚。
叶广的火上来了,一把把小桃拎起来像拎小鸡似的甩到柴堆上,大着嗓门嚷道:“告诉你拖油瓶,这个家被你这个赔钱货、你娘那个病秧子吃空了,我不管你这钱哪来的,我见着了,就得归家里。”
小桃的娘在屋里听到外头的动静,竭力扯着嗓子喊了几句小桃也没人理,挣扎着从床板上起来,气喘吁吁地挪到屋门口,只看见小桃和叶广来来回回拉扯,小桃娘挪到两人身边,虚弱地说着:“小桃,不要和大哥打架。”
小桃眼里含着泪,像只憋足了劲的小牛,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能死命拽着叶广。
叶广没了耐性,一脚踹上了小桃:“死丫头。”说完拿着银子飞快地跑了。小桃被叶广踢得撞到了娘身上,两人一起跌在了地上。小桃顾不上追叶广,赶紧把娘扶起来,小桃娘已经面乌青大口喘气,小桃赶紧连抱带拖地把娘拽回了屋里,又跑到村东找郎中来看病。
晚上叶老三做活回来,他早习惯了叶广的不回家,只是看到请了郎中又是几文钱没了,自然骂骂咧咧一顿。
小桃蔫巴了,银子被叶广抢走,连累的娘也病得更重,连着咳了三夜都没有睡。小桃自己也被叶广踢得肚子痛,一走路更痛,两天撑不了筏子。
第三天,小桃挣扎着一早到了安平镇的渡口,她很矛盾,她答应过祁公子要接他们,但是她把银子弄没了,本想到镇上找家店铺把银子兑开,如今,她手里还不到十文钱。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祁公子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不想还银子找的借口?会不会误会她是贪小便宜的人?
小桃躲在渡口的亭子边,心扑通跳个不停,又盼着他们出现,又怕他们出现。十四年来,小桃第一次这么纠结。
却直到日头落山,也没等来祁公子他们。难道他们耽搁了?直到月牙都快上来了,小桃才失落地撑着篙子回到了家里。一下“三更桃花鼓”第一时间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