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生气了,气他们,更气自己。”
少年的嗓音干净清亮。
即便带了些恼火,也仍旧澄澈动听。
“如果无法面对恐惧,只是一味逃避的话,就会变得软弱,变得任人拿捏,假如我连面对那栋宅子都做不到,今后恐怕也还是会重蹈覆辙吧?所以我得尽快搬进去,趁着现在还没后悔。”
看他这态度,倒像是下定决心了。
顾执本该高兴的,可当他对上少年竭力故作镇定的眼神,却下意识转开了眼。
他已经开始后悔了。
“那里很多东西都旧了,还不适合住人,在修缮好之前,不如先留在现在的家里吧。”
陈雾却不以为然:“我觉得还好。你刚才不也看到了吗?我连乡下柴火房都睡,还能睡不了我家?”
顾执不知如何回应,沉默半晌。
才又说。
“去可以,但既然要去,那就一起去。”
“一起?”陈雾愕然,“那全是灰尘,你去不合适吧?”
“那你去就合适了?”
“……”
“今天搬虽然仓促了点,可好在现在还早,我会派几个清扫的人过去,能收拾多少算多少。”
顾执抬腕看了眼手表,这才发现已经九点半。
“我得去公司了,你如果愿意,可以先去逛逛家具店,或者回家监工打扫也可以,你自己安排。”
陈雾不置可否,跟着他一起站起来。
刚要迈步,却不想正绊到桌下顾执的腿,一个踉跄,朝过道歪了歪。
被顾执一把拽住。
摔是没摔,可手腕处却传来一阵火辣的疼。
他抬手一看,发现是在拉扯时被捏红了。
陈雾的皮肤本就白,但凡有点擦碰就会显红,哪怕是指甲轻轻滑过,都会拱起一条疤痕般的线,好半天才能消掉,不论什么伤,看上去总是会显得严重些。
顾执也看到了他腕间泛出的红,当即拉过他手查看。
他的指尖划过他手背,留下一道浅浅的触感。
温软酥麻。
带着细微的痒。
像是羽毛在他心口轻轻拂过。
陈雾一惊。
慌忙抬头时,正对上他黑亮的眸子。
他不是没见过顾执的脸,也不是不知道他长得好看。
可猛然这样望去时,却还是会讶异于那眉眼间的深邃英俊。
这实在是一张轻易就能让人产生好感的脸。
陈雾自负英俊,也从未在现实中遇到过比他还好看的人。
向来只有别人被他的皮囊所蛊惑,还没有人能令他打从心底地称赞一声好看。
可只是这么匆匆一瞥间,他第一次感受到被蛊惑到的感觉。
陈雾脑袋里已经一团浆糊,连情绪都全乱了,哪还敢再看他的脸。
他慌忙垂眼,视线略过他修长的脖颈,最终落在喉结上。
“幸好不是外伤,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淤青,我晚上回来给你带点药吧?”
顾执的嗓音慵懒低沉。
说话时,喉结上下滚动,莫名性感。
似乎是记忆读取出错。
没由来的,他忽然记起刚才走出画室前富二的叫骂。
“和男人上床”这句话,毫无征兆地猛然出现在他脑中。
陈雾被自己吓了一跳,触电般躲开他的手。
惊恐地后退了半步。
顾执有些疑惑。
“怎么了?”
陈雾脑袋都要炸了。
不由紧张地咽了下唾沫。
“我……我这就去家具店看看,你快去上班吧,我先、先走了……”
他磕磕绊绊地说完,磕磕绊绊地绕出座位,飞也似的出了店门。
顾执望着陈雾仓皇逃走的背影,茫然地站了一会儿。
半晌,才轻蹙起眉。
秘书过来接他上班,早就等在店外。
见陈雾已经走远,这才进店,对顾执鞠了个躬。
“顾先生,车子已经准备好了。”
他等了一会儿,始终没能等到回应。
再抬头时,才发现顾执脸色已经相当难看。
就连声音都带着愠怒。
“律师函准备好了吗?”
“已经在准备了。”
秘书很少见他这样动气,有些迟疑,但还是劝了一句。
“可是……您这些年从不与外界交际,突然这样做,也许会惹来一些风言风语,更何况那不过是一个小孩子,您干嘛和他计较呢?”
“他的污言秽语吓到小雾了。”
顾执面无表情,尽管语气并没有很差,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气场。
“而且,谁说我要跟他们打官司?”
秘书警觉:“那您是要……”
“出于礼貌,提前通知他们而已。”
顾执眸光沉沉,声音冰冷异常。
“按老方法办。”
老方法,就是最恐怖的方法。
收购,重组,只留下核心人员与技术,用拆解来彻底粉碎一个公司。
这些,都是这位顾先生最擅长的。
秘书是今年才刚进公司的,对老板的过去并不了解。
但就这么一段时间里,他也算看出来了。
顾先生口中所谓律师函,不过是他动手前的通知书罢了。
仅仅用于让对方知道。
自己到底是在什么事上触怒了他。
*
陈雾最终还是没去家具店。
他感觉自己脑袋已经坏掉了,可能是那天在河边淋了雨,把智商都淋光了。
不然他堂堂小陈爷,流连花丛多少年,喜欢他的女孩子能贯穿整个A市。
哪可能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什么长得好看?什么性感?
一定是错觉。
是错觉!
人家顾执都亲口说了,是因为他看中他的审美,看中他的出身,所以才跟他结了婚。
他却居然在这边想些有的没的,简直龌龊!
陈雾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手下们将他在学校的东西搬出来。
便搭个顺风车,跟着一起去了陈家旧宅。
再次站到门口。
他暗中调整了一番呼吸,这才走进庭院。
四年前的夜晚,小陈爷只是个差点被砍死的倒霉鬼。
但今后,不再是了。
☆、11.第 11 章
时间还早,打扫的人还没来。
四个手下今天没别的任务,就是跟着陈雾。
将东西一并搬进大厅后,便迅速在院字里集合,听候他的差遣。
陈雾仍然不愿意进
屋。
尽管几度站到大门口,却又迅速退回了院子。
手下们清一色都是肌肉兄贵,只是体型略有些差异。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四个人在喷泉池前站成一排,动作整齐划一,像是站了排wifi信号。
他们就这么看着他来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