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还剩着半只菱角,走过来道:“两三只便够了,不要太多。”
霍青道:“我省得。”捧着三四只红艳艳的橘子递到他面前,笑嘻嘻的叫人不好责备,道,“柑橘清香,好闻得紧,你嗅嗅。”
凌飞寒看他这一路活蹦乱跳的忙个不停,精神却是越来越好,也觉得有些好笑,道:“你先兜着,免得手长脚长,又去祸害人家瓜果。”
霍青打量他一下,若有所思,道:“前辈这样不宜活动过大,必然不方便得很。前面六七里远有座颇大的镇子,我们去那儿置办两套新衣好了。”
“那便有劳少侠了。”
凌飞寒咯吱咯吱嚼着那半只白生生的菱角,叹一口气,拍拍衣袍,道:“我给你抱出来时,身上一分银子也没带。你送我的那几样宝石玉器,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拿出去当的。”
霍青听见脸孔一红,明知他只是说那些淫乐器具不便示之外人,却总有几分他是要好好珍惜的期望。当下也不接话,只举目远眺,若无其事地伸手拉他,道:“走吧。”
凌飞寒并不拒绝,随他抓着手,一道前行。
江南之地,本来水秀山明。道路两旁又无山丘遮蔽,水田里稻谷青黄间杂,风拂过便阵阵水汽夹着新谷甜香;白鹅黄鸭摇摇摆摆,秋蝉青蛙鸣声断续;到处都是熟透了陈酿的气息。
这路赶起来便没那么艰难,两人脚程又快,一炷香的功夫便进入镇子,找着一间成衣铺子给凌飞寒买新衣。
普通乡镇,实难有什么像样的好衣裳。霍青拿起来往凌飞寒身上一比,便只好摇头,觉着怎也配不上他这人品。
凌飞寒道:“只是应急,随便买套也就是了。”
霍青想他其实只要条裤子便成,袍裾遮着也看不太出来,便点了点头,道:“那好。老板——”
“哎,客官要挑哪件?”
大约是忙得很,店主这才答应着从帘子后转出来,圆圆的脸盘,富态的身躯,却摇曳得如同柳条一般柔软,原来是老板娘。
老板娘不但声音甜美,笑容也很是可亲,一瞧见凌飞寒的模样,一双眼也水汪汪起来了,跟着瞟见霍青与他手里随便挑的一件衣衫,不由“哎呀”一声,白胖手中执着团扇轻打一下他胳膊,娇笑道:“你这哥儿,怎地这般没有眼色。似你拿着的这件衣裳,给你穿倒还将就,要往这位公子身上套,可就太寒碜了点儿。”
霍青身体结实,自不怕她轻罗小扇的这么一击,然被她娇媚的眼波一扫,简直有些吃不消。她目光却还大半都在凌飞寒身上,以扇半掩面,媚眼如丝,娇滴滴地道:“小店鄙陋,叫公子受委屈了。若不嫌弃,我才做好一套时兴式样的宝蓝杭绸衣裳,您试一试?”
101、
她一面说,一面朝凌飞寒靠拢过去,腴白的几根指头拈作兰花状,一捻凌飞寒的袖子。霍青当即大惊,虽对她身周热乎乎的阵阵香风避之不及,此刻着实怕她那甜腻气息沾染到凌飞寒身上,又恐她一个不慎竟将凌飞寒衫角掀起来露出春光,却顾不得那许多一伸手将她扯开两步,自己旋身挡在凌飞寒面前,道:“你有什么好衣服,不拿出来给我们看,光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凌飞寒本来是个淡定自若的性子,便是被她拢身也毫不色变,老板娘本来极有吃吃豆腐的机会,这下功亏一篑,没好气横了他一眼,道:“你小哥恁地多事,你家公子也没甚言语,你却着急些什么?”跟着又对凌飞寒一展笑颜,还是甜甜的分外可喜,道,“公子有兴趣,便随我到里屋试试是否合身,有不称意处我也好就改。”
霍青一听要随她进屋,目光往挂着蓝布帘子的漆黑里屋一瞟,登时打了个寒噤,扭头冲凌飞寒摇头,道:“不成!”
凌飞寒道:“我不是说了,随便买套便成?”
霍青难为情地道:“并不是我小气,只是她……”他忽然想到自己连这老板娘碰一碰凌飞寒的衣角也不肯,其实也够小气的了,一时语塞。凌飞寒道:“我早知道你不但不小气,甚至还有些过侈,正要教你俭省点儿。外衣便罢,你替我多置两套换洗里衣,舒适即可。”
那所谓“过侈”,指的自然就是他不知花费多少银两买来送凌飞寒的“礼物”。霍青下意识地瞅他胸膛一眼,咳嗽一声,转过头对老板娘虎起脸孔,道:“我家公子……唔,全然看不上你这儿的东西。你去包两件尺寸合适的里衣来,加我手中这件,算算多少钱吧。”
他始终挡在凌飞寒身前,老板娘多看凌飞寒一眼也不能够,又被他硬拆了一桩好生意,对他哪还能有好脸色,狠狠地白他一眼,拧着一双修得弯弯细细的眉毛,袅袅婷婷地走去收衣裳,一面没好气地道:“真个不省事的小郎君,好好的丝绸不要,偏买这等粗布衣服。”腕上镯子叮叮当当,裙下小脚颤颤巍巍,原来有些碍眼的摇曳生姿之态,落到心情变好的霍青眼里,也觉着并不是那么讨厌了。
镇上不逢集,颇为冷清,铺面大多半开半闭。一匹浑身脏污,辨不出本来颜色的马甩着尾巴蹓跶进来,蹄铁磕着石板得得有声,引得街边一个舔糖葫芦的小家伙好奇地抬头张望。
那匹马跑得不快,不知怎地也就瞧见那小家伙,大鼻孔翕动两下,小步凑近过去,低头往那孩子仰起的小脸上嗅了嗅,忽然伸出舌头去舔他给糖浆糊得一塌糊涂的脸蛋。
那孩子举着糖葫芦吓呆在那里,完全不知怎么反应。好在他站的地方就是自家门口,里头大人察觉不对头,赶忙跨出门槛一手拎起小鬼衣领往后拖,一手往前挥舞赶它:“去!去!”
那马倒还温驯,只是嘴一张,衔住小家伙手里的糖葫芦,掉头便继续跑走。那小鬼落到家长怀里才回过神,本来还懵懵懂懂的不觉恐惧,手中糖葫芦给它叼走,才感到一阵深切的悲伤,顿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扭着小胳膊小腿撕心裂肺地呼唤他的糖葫芦。
霍青刚针尖对麦芒地同老板娘讲价结账完毕,赶到门口跟上凌飞寒的步子,道:“公子……咳咳,不是。前辈,找个地方先换上?”
却见凌飞寒正瞧着街那头,又听见那边哭闹吵嚷甚是热闹,一并看去,落入眼中的乃是一匹嘴里衔着串红艳艳果子的脏马,正欢天喜地地直奔自己二人而来。
凌飞寒抬起手指着它,迟疑地道:“这……可是你那匹灰马?”
霍青呆望着它,终于认出那双温润熟悉的大眼,脱口道:“烟墨儿?”
“咴——”
烟墨儿口水滴答地跑近前来,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