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辞别重楼,直奔南海而去。
劝反苍凛,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尽管也不容易。
东海如今归苍凛暂摄,我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东海短短数百年内便已几易其主,那前三任龙君,现今如何?”
青龙神广仁战死、白龙神临渊被囚、黄龙神琰融被软禁西海。若再继续放任东皇弄权,屈服于此淫威之下,下一个轮到的,就是他。
说服父兄,也是同样的道理。
凤凰龙祖相残而死,烛龙惨遭设计被逼羽化,迦楼罗入世,孔雀成魔,龙凤二族几乎凋零殆尽,东皇犹不知餍足,对涂山几次三番的施压挑衅,已经足以昭示包藏的祸心。
一个人独揽大权太久,难免耐不住寂寞,动不动心血来潮众生就得遭殃。
是时候纠正这一开始就不应该纵容的错误了。
第三回踏上昆仑墟,再不同于前两次服罪之姿,身后盔明甲亮,旌旗如云。
神宫看大门的,还是老熟人开明兽,他睁只眼闭只眼地,只作瞧不见,往立柱旁让了让,便通融过去。
须发皆白的上古妖皇,整张脸皱得完全看不清表情,中气倒很十足:“你们干什么?”
我朝身后望了一眼,站有涂山氏、霜满天所统霜狼氏与有熊氏、锦芙携玉琼川鲤族、新任夜叉王小春空麾下的北溟海夜叉、南海水族、西方昊天、穷奇英招统率的四夷魑魅以及魔君孔雀。
林立的队伍里,仙魔妖兽可谓一应俱全。
顿时觉得东皇老儿这个故作姿态的问题,问得忒有水平。
将手中长剑铮地弹出嗡响,朝他一指,朗声笑道:“造反啊,还不够明显吗?难道是为了找你喝茶聊天?”
这次攻上昆仑墟的檄文,明明白白写着:荡除天地,更造日月,布置星辰,改弦易调。
简单说,就是要东皇禅位。
白须一抖,御座上响起一声短促轻笑:“世上要人人都像你这么想……”
“那你最好烧香拜佛,祈祷世人都别像我这么想,否则你有得操心了。废话少说,把敖临渊给我放出来,否则我保证你失去得比现在更多,百万仙兽拼着灭族也要踏平你这昆仑墟!”
东皇默默良久。
我等得不耐烦:“怎么,真想试试?”
他这次答得很快:“当然不,你光着脚,本君穿着鞋。”
复又摇摇头:“敖临渊他,根本不在昆仑墟。”
所有积蓄的勇气突然无的放矢,我愣住,手中握着的剑似有千斤重。
“我不信。把你那位夜来天妃叫出来,涂云门那一世,她设计我的就算可以略过不计较,也还欠着烛龙离珠一条命。”
形势比人强,率众逼宫这招,从古至今都好使。
鲛女被从太华宫一路押到昆仑巅,身上竟还牢牢扎了一段捆仙索。东皇的态度非常明确,为了自保,他率先示好,干脆利落地放弃了这个曾经万般宠爱的女人。
可夜来告诉我的是,雾隐乾坤劫后,最后一轮雷网尚未收熄,始终盘踞昏迷不醒的临渊,却突然从玉珑台直蹿入天际,不知所踪。彼时的天劫惨烈万端,暴雪成团砸下,霹雳雷火在天穹里开裂,四下蔓延,斑驳的乌云汇聚,交织出奇诡的异象。众人忌惮雷火,没谁敢靠近玉珑台半步,事后要追也不知该往何处寻去。
他跑了,怎么可能?他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脆弱得如同婴孩。何以偏偏在渡最后一轮天劫的紧要关头,迎万钧雷火而上,他会去哪儿呢?是不是……还活着?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他就快要做父亲了。
持剑站在云雾重重之中,听见自己喉咙里抖得错乱的声音:“我不信……”
我不动,没人动。
眼前一片天昏地暗的模糊,甚至没察觉东皇正扶座而起,蠢蠢欲动。
孔雀俯身在耳边低语几句,便顺势将我手中虚虚提着的长剑抢过:“这剑,你也用不着了。去吧。”
惊梦乍醒。
一朵云被踩得漫天掉渣,我用尽此生最快速度,朝空琴山跌撞而去。
从云头摔进厚厚积雪里,一点也不觉疼痛。
旧日石洞门前,已是棠木成林。白衣清削的侧影,正俯身拈起一片翠叶。
我屏住呼吸,生怕那是个一触即碎的幻影。
无数片白莹莹的微光,在头顶延伸、交织,一天一地飘落下来。
他似有所感,毫无预兆地转过头,水墨般分明的眼眸,亮彻清醒。漆黑的眼底,映出了近在咫尺的梦。
“我在等你,带我回家。”
第七十六章千秋岁
打仗这种事,有时候人越多,反而越打不起来。
昆仑神宫终究未被踏平。
听哥哥说,那天我走之后,娲皇携鸿钧老祖双双露面,欲将此事从中调停,能不血流成河,最好和平解决。
当然,开弓没有回头箭,商量也要有底线。在苍凛君和狐帝的坚持下,东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