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展也是个人物,既然决定要归顺,干脆在城外停住兵将,一人一马来到泸州。
侯玄演亲自出迎,望见这般气魄,也是暗自心折。这员大将,在历史上被称为西南长城,可惜的是死在了自家心腹的酒宴上。
纵观明末多少豪杰,难免死于自己人手里,二百年的神州陆沉,非是汉道不昌、胡儿有人,只因为奸贼太多,背弃祖宗祸国害民而已。
杨展来到军营,心中如同惊涛骇浪,一个常年统兵的大将,如何觉察不到这冲天的杀意和昂扬的战意。想到这些本来都是为自己准备的,杨展不禁暗暗抹汗。
他不是贪权恋势,之所以犹豫不决,一是因为心高气傲,不知道侯玄演是什么人物,害怕自己屈身投靠的,又是一个势力更大的军阀;第二是因为害怕自己交出兵权,被侯玄演所害。蜀中道路难行,侯玄演苦于没有蜀中情报,同样的这里的人,也不是很了解名满天下的越国公。
今日一见北伐军,就知道自己多心了。
就凭这三万,不需要重庆府的十万大军,侯玄演就能拿下自己。看来他写下亲笔信,真的是诚意满满。
“哈哈,锦江侯,果然是名不虚传,真是见面胜似闻名。”
杨展下马拱手道:“下官特来拜见国公。”
侯玄演春风得意,拉着他的手,说道:“我们去泸州府里谈。”
对于侯玄演的热情,杨展有些受宠若惊,论官职、论爵位、论实力侯玄演都高他一截。好在他也是个豁达的人,既来之则安之,放下了心防去到城中。
城里还没有离去的士绅,见到杨展都暗自心惊,如此一来川南大军阀,死了两个降了一个,越国公果然好手段。赞叹之余,也是暗自庆幸,自己来的早,这一回是赶上了。
侯玄演在泸州江水边,大摆宴席,蜀中粮食奇缺,他自然不可能用山珍海味来吃吃喝喝。
泸州特产的山菌、木耳,将士猎取的小兽,烤炙一番,痛饮泸州美酒。
在座的都是川南颇有势力的人物,难得聚在一处,彼此交谈起来,倒也聊得很是投机。
三杯酒下肚,侯玄演昨夜的酒劲还没完全褪去,脸色已经有些酡红。他站起身来,朗声道:“川蜀累遭兵祸,致使民不聊生,诸位都是蜀人,应该知道为何会有这般结果。”
新任的泸州知府蒋赢,因为在当地很有声望,被侯玄演破格录用。他举杯说道:“这都是因为没有督帅这样的人物,入蜀拯救危难,人心不稳所致啊。”
侯玄演听得倒是很受用,但是谦虚地摇了摇头,说道:“自从先皇封我做江浙剿恢总督,本督临危受命,东征西讨南抚北慰,把个支离破碎的半壁江山,经营到如今的局面。本想提兵北上,恢复我汉家道统,只恨奸贼遍地,处处掣肘。
巴蜀天府之国,落到今天这个局面,也是因为这些鸟人为非作歹,私心太重。我今虽在巴蜀,早晚还要离去,四川总督王应熊,本领低微,一败再败毫无所成。今日在这江边,我以先皇托孤、太后授命的摄政之权,免除王应熊的总督职务,由锦江侯杨展担任。”
此言一出,哗声一片,众人都惊诧地望着侯玄演。一省总督,片言决之,这是何等的权柄。
杨展站起身来,垂首道:“下官何德何能,既蒙国公看重,必定肝脑涂地,以报国公。”
“噫”
江边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眼前这两个人,一个敢封,一个敢接,都是狠人啊。侯玄演继续说道:“锦江侯不必过谦,明日随我大军开赴成都,马干这厮劳苦功高,我非得好好地慰问慰问他。”
这时候,一个潜象营小兵,来到侯玄演身边,耳语一番。
江边众人都还在讶异于侯玄演的任命,不曾想他又笑道:“刚接到的消息,夏完淳已经收复重庆府、顺庆府,吴三桂逃到了保宁,固守不出。”
这下不管是怀的什么心思的人,都哄然叫好,满清在川北、川东的屠杀,太过惊世骇俗。即使是川南,也被搞得人心惶惶,那是泯灭人性的屠杀,已经失去了任何的控制。能够将他们赶到川北,眼前这些人是真心的欣喜。
杨展算是掌握的情况比较多的,闻言问道:“那督帅接下来还要去成都么?”成都的马干和曾英,虽然不干人事,让满清乘虚而入,但是在川人心中的威望还是不低。他们夺回成都,间接害死张献忠,还杀了他留在成都的全家。要知道,张献忠入川之后,实际上是第一个入侵的势力。
既然是征服巴蜀,开国立号,生性刚烈的川人自然是没有少抵抗。尤其是马干为首的这伙人,更是将他视作四川最大的仇人。
马干这个巡抚,就是四川人自己选的。当时陈士奇任四川巡抚被罢免了,四川人在北京为官的请任用马干;而廷议用龙文光。崇祯十七年八月,成都失陷,龙文光战死;士民乃共推马干行巡抚事。新官上任伊始就遣兵收复重庆府,击走贼将刘廷举;弘光朝廷因此升马乾右佥都御史,巡抚四川。
侯玄演冷笑一声:“怎么不去?抗拒满清,川兵至今还没有出过一份力。马干和曾英,还在成都和孙可望火并。剿除倭寇、驰援辽东,川兵有着辉煌的战绩。如今别人屠杀到家门口了,诺大个四川,难道要靠湘人,才能活命么?被你们死去的先烈知道,可怜英雄一世后继无人呐!要是这样,我看干脆将四川纳入湖广得了。”
在场的人群情激奋,脸上都已经挂不住了,尤其是杨展,更是脸色胀红,起身道:“四川人还没死绝,用不着别人给我们报仇。保宁府也是川地,我们一定要自己夺回来,杀了吴三桂和鳌拜,给死难的乡亲报仇。”
“那好,那就随我去成都,见一见我们的巡抚马干大人,和川中名将曾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