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佳在眼睁睁看着普希金消失在他眼前的时候就知道大事不妙,他倏地站起身,紫罗兰色眼眸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明明灭灭。
身边的伊万紧张得不行。
“陀思妥耶夫斯基大人,她的身边有空间系异能者吗?”
这样的话,她完全能够把费佳抓过去,但是她为什么没有动手?只是惩罚了不值一提的小卒?
忌惮费佳“一触即死”的异能吗?
不,不是的。
“陀思妥耶夫斯基大人……”伊万将接收到的武装侦探社的画面展示给费佳观看。
“你想知道老鼠是怎么死的吗,费佳?”
金发碧眼的小姐紧紧盯着摄像头的方向,隔空与他们对视,她从容自若宛若平日的闲聊,直到她伸出那只手。
张开五指。
两人亲眼目睹普希金被虐杀的全过程,他像个肉包子被人捏在手心里,任人宰割,血肉如同被碾压极致而突破皮肤的馅儿飞溅而出,最后被扔出来那段,镜头轻晃不可避免给迎面飞来的那团肉糜一个特写。
鼓动的血管,脱落耷拉的皮肤,滴滴答答掉落的脂肪块……
“呕——”拍摄的下属吐了出来。
电脑屏幕啪的一声暗下来,费佳和伊万陷入了足足三秒的寂静,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令伊万震惊的是——她居然知道有人在监视她!任何人都不喜自己的日常生活被陌生人全方位监控,解读,她得知监视者的方位之后为何什么都没做?
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现在必须离开这里!陀思妥耶夫斯基大人!”伊万促声道,这个据点的位置已经暴露了!
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把这个据点的人隔空抓走。
“那是操控重力的异能,还有……”费佳双|腿并拢屈膝而坐,脚尖堪堪点在地面,宽大的披风笼罩住他纤细的身形,他咔哒咔哒啃指甲的动作徒然一顿,幽深的瞳孔微缩,“……他的异能?”
果戈里目前是费佳的一张底牌,他还并未出现在横滨众人的视野之中,她这是在警告费佳,她对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吗?
很快急促尖锐的警报声打断了费佳的思绪,坂口安吾又带着异能特务科的武装人员包围了这个据点。
费佳放下右手,撑起上身后伫立不动冰冷的视线落入不远处的虚空,似在与看不见的存在对话:“捉迷藏的话,是否已经玩腻了呢?”
-
坂口安吾争分夺秒追击魔人的第二日凌晨三点在一处人烟稀少的据点顺利抓捕到了欲逃走的魔人与他的下属伊万。
因为匿名举报人贴心的告诉过坂口安吾有关魔人的“正确抓捕方式”,所以抓捕过程中极力避免与魔人的肢体接触,并未造成任何人员伤亡。
就当坂口安吾松懈下浑身的酸痛的肌肉时,魔人四周的武装人员出现了暴动。
以他为中心如同煮沸的开水,一层又一层的武装人员失控暴走,离费佳最近的一人毫无预兆抽出护身用的匕首径直朝他的腰腹扎去,伊万反应迅速挣扎之际替费佳挨了一刀。
其她人员见缝插针用各种武器攻击费佳,就连枪械都用上了!
坂口安吾数次下达命令,他的下属却像完全听不见他的高声喊叫,一意孤行以杀死费佳为目的发起攻击!
伊万接受到指令立刻使用异能从地面升起一堵厚重的土墙挡住铺天盖地的子弹,紧接着与发疯的武装人员缠斗起来。
坂口安吾明明身为总指挥在此刻却如同局外人一样茫然失措,他看见被伊万保护在身后的魔人慢条斯理卸下了身上的束缚,还躬身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对方仰起脸,那张柔美的面容在横滨的月色下呈现一股不可名状的森冷,白皙的皮肤宛如凝脂般半透明,他不甚在意地轻笑一声:“看来,安小姐是相当的生气呢,坂口先生并未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什么……?
坂口安吾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大脑飞速运转思考魔人话语的含义。
他徒劳地翕动唇瓣,而后猛烈摇了摇头,不,不行,不能被魔人的话扰乱,他的任务是摧毁魔人的所有据点并活捉魔人。
坂口安吾的反应令费佳的眼神阴冷下来,他偏头仰望横滨悬挂夜幕的那一轮圆月,费佳像是被恐怖片里毛骨悚然、银白色月光泼了个透顶的瘦小暗灰色老鼠。
如同一只蕴含人类难以估量的力量的大手覆盖在整个横滨的上空,而费佳就是其中那个弱小又可怜的掌中之物。
她似乎操纵了横滨人的精神,并温柔又亲昵地贴耳告诉他——他无处可逃。
-
费佳利用伊万拖住异能特务科趁着混乱不堪的场面逃走了。
随即费佳见识到了安琪拉异能的恐怖之处。
他宛如被人暴力从阴暗的角落扯到万众瞩目的舞台,所有人都直勾勾地观看他的一场丑态毕露的临时演出。
他像是一个被舞台偏爱的宠儿,拥有所有的聚光灯,赢得了所有人的目光。
目光……目光。
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门口走路摇摇晃晃的小混混;街边瘫倒在地昏昏欲睡的流浪汉;玩乐一天尽兴而归的学生……在他路过时都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脸上浮现起诡异又扭曲的笑容,昏黑的眼珠子随着他的步伐整齐划一地转动。
居民楼本已睡着的居民们因他的到来纷纷亮起了灯,都趴在在离他最近的窗户玻璃上挤压着面容,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路灯一排排亮起,整条道路犹如白昼,就连他四周的摄像头都随着他移动的方向转动,街边的电子屏幕滋啦啦地响,显现出他在街上走动的画面。
正面,背面,侧面……他像一个放在橱窗里的展示品,而那些电子屏幕上面播放就是他的照片。
哪怕心智强如费佳,他也内心咯噔了一下,在确定没有生命危险之后,便朝人烟稀少与监控稀疏的方向逃去。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当他产生这个念头后,电子屏幕,路灯和四周的居民楼啪的一声熄灭,他的视野陷入一片黑暗。
但四周黏在他身上的视线阴魂不散犹如实质。
咔——
那些静止不动,只顾盯着他动作的路人们如上了发条的木偶,全都甩动像面条般柔软的四肢连跑带跳抄起身边的武器直直地朝他冲了过来!
费佳:!!!
他极力避开有人烟的道路,利用横滨四通八达、复杂交错的小巷子甩开了一部分的人群,飞速钻进了某个下水道里。
尽管如此,还是有数十人对着他穷追不舍!
横滨地下空荡狭窄的下水道里上演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逃杀。
-
安琪拉起床洗漱完毕后,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窗边沉默不语的太宰治,对方回视过来后,安琪拉挑挑眉,“醒了?”
一语双关。
太宰治身体里一整晚吵着闹着要见安琪拉的安治,这两个字让他差点蹦起来掀飞太宰治天灵盖,不知何由无法强行顶号的安治只得委委屈屈地龟缩在脑海意识里抽抽搭搭地唤安琪拉。
「小姐……」安琪拉听不见他的声音,快把安治给难过死,「……您不在的时候,他们都欺负我……」
费佳欺负他,太宰治也欺负他,就是因为他看起来可怜巴巴谁都能踩上一脚。
“早安,小姐,”太宰治的笑容温柔且精致,他漂亮的鸢色眼眸看起来没有一丝温度,带着慵懒的疏离,他面不改色回答安琪拉,“小姐打算出去吃早餐吗?”
“你不知道自己欺负回去吗?”安琪拉淡淡道,“嗯,出去吃。”
安治通过太宰治的视野看见安琪拉那副性冷淡宛若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表情时心脏砰砰直跳,他像被关在一个狭窄盒子里,被唯一的光源蛊惑着一寸寸贴近边缘,渴求从鸢色的眼眸里溢满出来。
「可是……我更希望小姐欺负我哦……」
安治带有祈求的意味诉说着,脸上的神情也很好调整出妖精般魅惑的模样。
他完全忘记了之前屈辱的遭遇,只想触碰咫尺之遥的小姐,窒息般的饥渴感灼烧他的意识,令他的大脑一阵阵发晕,呼吸都有些难受起来,他额头抵着透明的阻碍,一下又一下撞击,像是下一秒就要打破无形的隔阂逃脱出来。
他五指屈起,指甲一路划过面前的阻碍,徒劳又机械地抓挠,整个人脆弱无依,眼神更是令人心碎,「小姐……能放我出去吗?我……真的……」
他快要难受得发疯了。
砰砰——
太宰治感受到他身体内的困兽一次又一次撞击透明的阻碍,声音泄露几分病态的执拗伴随着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抓挠声,「小姐小姐小姐…………」
这家伙的精神状态是不是更糟糕了一点?
安琪拉似有所感地瞥了太宰治一眼,后者踹在兜里的手指绷紧了些,她的语气平淡无波,“明天再出来,你现在意识太脆弱了,还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可是我……」安治面露哀求,他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我只是……」
“安静。”安琪拉拽住太宰治的手腕,另一只空余的手打开房门,“今天还需要见一个人后再去吃饭。”
太宰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后面那句是对他说的,身体里吵闹不停的安治瞬间闭上了嘴,蹲下身放好爪爪乖巧地一动也不动。
所以说,安小姐是怎么听见他身体里安治不停的叭叭的?看起来还一字不落,【书】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是小姐和我相伴已久的默契哦。」安治抱着膝盖喜滋滋地摇头晃脑,像只吃到了猫条欢天喜地的小黑猫,「就算乘人之危也做不到的事情,我真替你感到可悲。」
反正安琪拉又没命令他在太宰治这里安静,他就尽情地骚扰太宰治,对着他狂吐黑泥。
「我醒来的时候你那副心如死灰的样子真令我身心愉悦,」安治生怕自己的嘲笑不够大声,还动了动腿朝虚空踢了踢,「倒贴还被嫌弃,你看起来很是享受?」
太宰治:“……”
安治那副胜利者的姿态让他恶心,坐姿悠闲宛若这副身躯的主人更令他感到作呕。
「,yeah,独自一人无法正常生活,和小姐一起才能,小姐~喔喔~」
安治甚至还哼起了怪怪的小曲儿。
太宰治:“……”
他记得这是他偶尔哼唱的殉情小曲儿,原版是“,yeah,独自一人无法殉情自杀,两个人才能殉情,殉情~”
太宰治快被这玩意儿恶心吐了,同为“太宰治”,安治完全知道怎样踩太宰治的雷点令他愤怒。
胸口有些涨,绵密的针刺样的酸涩感涌出令太宰治感到陌生,他控制心跳强迫自己冷静,才没有失控地回怼安治。
走在前面的安琪拉对他们两人暗中撕扯一无所知,她突然停下来指着前面几步远的圆形井盖道:“把它打开。”
“算算时间费佳应该被赶到这个方位了。”安琪拉脚尖点了点地面,“我们脚下的位置。”
“赶”——安琪拉的用词好似费佳是什么被驱赶的动物一样。
骚扰太宰治的哼唱倏地停滞,对方浓烈的阴郁感如风暴般肆虐,太宰治反而勾起了唇角,他也很期待安治见到费佳的场面呢。
他将右手轻按心脏处,笑容如沐春风,“很乐意为您效劳,小姐。”
你问安琪拉睡觉的时候费佳在干什么?
哦,他在努力地爬下水道。
至于是怎么爬的,参考受惊的老鼠一边仰起灰色的小脑袋警惕地用豆豆眼左右侦查四周一边灵活地钻黑漆漆的管道。
-
而费佳的苦难才刚刚开始……(悲)
他会从四处流浪的老鼠变成陀思那样有家的仓鼠的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