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啊!哎呦……别……别打了,大人,我说……”
孙平水痛呼出声,连连告饶。
哼!
吴大富冷哼一声:“真是贱骨头,本官好生跟他说话,他不配合,还以为他骨头都多硬,两下就受不了了?”
没有文人的风骨,摆什么文人的脾气?
任凭孙平水求饶乱叫,吴大富看天看地看手指,就是不下令停止。
“大人,吴大人,卑职错了,卑职知错了,卑职禀报详情……”
孙平水家中富足,也是当惯了大少爷,哪里吃过这种苦?
钻心的疼,他实在受不了了,尊严全抛,孤傲全弃。
“行了,把他带来吧!”
吴大富招了招手,那差役这才停下,拖着死狗一样狼狈不堪的孙平水走了过来。
“说吧!从头说起,敢漏掉一个字,本官就给你记上十板子。”
吴大富眼睛一瞪,颇为骇人,吓得孙平水抖若筛糠,再不敢有半分隐瞒。
“大人应当记得三四个月前那一场暴雨……”
夏中之时,暴雨接连下了七八日,秀川县发生了几十年难得一遇的洪灾,百姓流离失所,死伤三百余人。
当时,山洪频发,水塘河流暴涨,就算地势很高的下柳村也被淹了半人高。
啪……
吴大富忍不住怒道:“你怎么不从大郑开国说起?别跟本官拖延时间,就算你爹回来也救不了你,想少受罪,最好老实点。”
跟他这写文章呢?絮絮叨叨说了半天都没说到正题,洪灾的事他又不是不知道,他问的是杀妻案以及那什么水妖。
孙平水被吓得身子一抖,敢怒不敢言,憋了憋气说道:“有一水妖盘踞水塘之中,它跟卑职要女人与婴儿献祭于它,若是不给,它便发水淹了村子……”
“什么?妖怪?”
吴大富听到这话坐不住了,豁然起身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你跟本官说清楚,敢有半句虚言假话,本官现在就摘了你的脑袋。”
孙平水气哭了,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他细致说也不是,简短说也不是,都不知道该怎么伺候吴大富这个大老粗。
一边抹眼泪,孙平水一边又从洪水讲起。
当初发了洪水,死了一个河事所的吏员,所以他才有机会顶上去。
孙平水得位不正,不少人眼红气愤,毕竟是读书人要面子,为了给自己正名,洪灾之时他也东奔西走的调查灾情水患。
谁承想,那日走到一低洼洪流之处,忽见水中有一庞然大物起起伏伏。
起初他还当是洪流将山石冲塌,推着巨石流走,后来距离进了些,他才霍然发现那比一艘摆渡船还要大的东西竟然是活物。
只见那巨物,色如山石呈黑灰色,背上鳞甲有规则的凸起,有种颗粒块状感,身似大鱼摆尾在水中游行,只不过起伏间可见其生有四肢脚蹼,头部扁平嘴巴突出,眼睛有人头那么大,是骇人的土黄色。
孙平水哪里看过这般庞然大物,当即吓得瘫坐在地瑟瑟发抖。
或许正是因为他过于狼狈不敢动弹,被那大物当成死物,所以那东西根本就没搭理他,直接顺着洪流走了。
本以为此事就此过去,谁承想几日后他竟又遇那东西。
那一日霹雳震天,电如火龙,他活了二十多年都未曾见过那么大的雷电,雷声震的房子都在颤抖,闪电接连劈的亮如白昼,几乎夜能视物。
雷霆电光持续了整整一夜,惊骇的不知多少人未曾入眠。
一大早孙平水就被他爹吩咐去查看河流情况,孙平水被那日看到的水中大物吓怕了,他跟他爹说,他爹根本不信,只以为自己书生儿子是想偷懒,便严词呵斥了他一番。
孙平水迫于无奈,只得出来查看,不过因为心有余悸,他不敢走太远,想着在下柳村附近的河流看一看就能估量出别处情况。
下柳村本意为下流村,概因此处有秀川县最大的湖泊,几乎秀川县水系都是汇流到此处不远湖泊,所以此处水系最为发达,不过因为下流听着不好听,所以改叫下柳村。
孙平水先去看了村尾水塘情况,估算了一下高度后,觉得这两日虽然还是不断有洪流汇聚过来,但水位相比较之前迅猛的增长已经可以说是平稳,而且还有些下降的意思。
看到情况好转,孙平水就没想太多,又往村外湖泊过去。
提及此处,孙平水连连叹息,心中又是酸楚又有些后悔还有几分恼怒。
他到了秀川湖巡视间忽见岸边挺水草丛之中,盘踞一庞然大物,定睛一瞧正是他当日看到在洪流中起伏的那东西。
在岸上的体积,比在水中看着更大,足有一户四合院那般大,孙平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拔腿就跑,这么大的东西肯定成精成妖了。
人,心思复杂,越害怕越恶心的东西,越是忍不住想看。
孙平水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看到那东西仍旧是一动不动,孙平水就停了下来。
他在远处看了足有半个时辰,那东西不动跟死了一样,他就按捺不住蠢蠢欲动,拿着根还没那东西一个脚指甲粗的棍子傍身便朝着那大物逼近。
逼近到十五丈的范围,孙平水这才看清那东西背上血肉嶙峋,皮开肉绽,脑袋上也是焦黑焦黑,嘴巴还少了一块。
孙平水大受震撼,他想着还能有什么东西伤到这么大的家伙?怕是除了神仙没别的了吧?
他又想,既然是被神仙打了,那神仙没道理不直接打死,再加上看到那东西一点动静都没孙平水就觉得那东西应该是死了。
当时孙平水一下子少了敬畏,反而有种跃跃欲试的贪念,这么大的东西,肯定成了妖怪,听说妖怪都有法力,都能长生不老,若是吃了它的肉,不求自己能成神成仙,能延年益寿,百病不侵也是好的。
对了,还能上报朝廷,自己发现有功,或许还能借此当个正经的官。
孙平水红着眼睛走了上去,他脸上挂着亢奋的笑容,扔掉手中的棍子,兴奋的摩擦双手刚要触碰,忽见那东西眼睛骤然睁开,那足有人头大小的土黄眼珠子直勾勾瞪着自己。
当即孙平水就吓得脑子空白,浑身麻痹动弹不得,他心觉今日完了,将是自己死期。
就在此时,那巨物忽然口出人言……
“它说了什么?”
吴大富看到孙平水发愣停顿,连忙追问。
孙平水回过神来,低着头有些无力的说道:“它让卑职给他找怀孕的女子献祭,否则它会再次发动之前那般的水患,卑职既然身为公职就不可不为秀川县百姓考虑,只得听命于它。”
本来一脸认真的吴大富听到这话,微微仰头下眼看向孙平水。
“果真如此?”
吴大富一脸不信的神色,冷笑道:“本官是不是还得称赞孙少吏一声为民好吏?县令大人是不是还得上书朝廷给你请功请赏?”
不等孙平水回应,吴大富忍不住怒火上前一脚踹在孙平水的肩膀上。
“啊……”
嘎查一声,孙平水肩膀直接折了个怪异角度,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孙平水你好大的胆子,事到如今你还不跟本官说实话,你真当本官很好欺骗?”
吴大富怒喝道:“下有本官,上有县令,何时秀川县百姓安危需要你这不入流人人可当的少吏来管?孙平水你算什么东西?厚礼进入县学十年,连个功名都未曾取得,你有几分本事敢直言担当秀川县全县百姓安危?”
“此事,你当时未曾上报任何上官,如今本官查过来你又说的这般冠冕堂皇,十年读书学的本事都用在欺上瞒下?”
前面的话,吴大富相信了,但后面这句话他不信。
铿噌……
吴大富抽出佩刀,直接抵在孙平水的脖子上:“你他娘给老子讲清楚,敢有半句虚言,本官现在就砍了你的狗头。”
孙平水吓得连连后退,但他一退刀刃就立马前进,脖子顿时传出刺痛感觉,他还感觉到一股热流从脖子上流出。
“大大大大人饶命,说,我说……”
孙平水吓得浑身颤抖,连忙说道:“是那妖怪许诺与卑职,只要卑职给他找够有身孕的女子献祭,他就能和卑职合作……保佑秀川县水事无患,风调雨顺……”
本就走后门插队当了少吏,下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挑他的错处,把他连他爹一块顶替了。
孙平水虽然才气不大,但心气不低,他想着若能与那妖怪合作,水患任由自己控制,那自己要名利要官位还不是轻而易举?
还是贪心作怪,他没有将此事上报,毕竟上报得来的好处,哪有和妖怪合作来的诱人?
孙平水在家想了一夜,毕竟那是妖怪,他不敢轻易相信,但又不愿放弃这得来不易的机遇,于是决定先献祭一个女子试试水。
原本孙平水是打算买个女子,或者找个青楼女子献祭,但那妖怪要的是有身孕的这就不好买,他倒是找了买了几个青楼女子,但努力了两三个月,她们肚子也没动静。
孙平水左思右想找不到合适人选,那妖怪逼迫,他也着急,于是就把目光放在了挺着肚子的枕边人身上。
口中念着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舍得妻儿换来功名,以后在找良妻又有何难?
孙平水前日里终是下定了决心,给自己妻子下了药,让她佯装病故,想着趁热送过去,没想到刚出门就遇上了吴大富。
想是这般想,但孙平水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遮掩,直言自己不忍心祸害别人妻儿,只能忍痛牺牲自己妻儿,只要能安抚那水妖不作乱为祸,那他妻儿死的就值得。
这番话听得吴大富又是一脚踹过去,恨不得直接砍了这王八蛋,真他娘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为了自己就为了自己,畜生都做了,还要什么遮羞布?
吴大富心知此时孙平水不敢在说假话,所以那水妖之事定是真的无疑,这事他可处理不了。
他能跟凶罗人硬拼,还能跟妖怪硬拼不成?
吴大富想着,抬头四下张望,心中祈求那两位神仙可千万被离开,一定要听到这事啊!
“做你该做的事,那妖怪无需担忧。”
耳中忽然传来那熟悉的仙音,吴大富悬着的心顿时落地,连忙道谢。
得到仙人承诺,吴大富也没了畏惧,有神仙撑腰他怕什么?
此时围观的村民已经不少了,一个个都颇为恐慌。
吴大富见状,为安抚民心,直言道:“本官已得仙人传音,那妖怪自有仙人收拾,带上这王八蛋咱们也去看个热闹,到底什么妖怪,能让这孙子有人不做去做畜生。”
水妖之事能解决还是要尽快解决,本来北疆之地就多乱,要是传出有妖怪吃人,届时只怕民心浮动流失人口要更多了,因此吴大富直言有神仙保佑,免得这些百姓乱传话。
这边吴大富带着人浩浩荡荡往湖泊赶去,那边卜测与玄玄子已经在湖泊上空现了身。
“听那孙平水之言,那猪婆龙少说也有千年道行,这湖泊广阔,湖水深不可测,如今它藏匿其中,收敛气息,倒是有些难寻。”
玄玄子言道:“卜兄可有逼迫其现身之法?”
“倒是不难!”
卜测话音一落,双手结印。
要在水中与那水妖为战有些困难,但只是逼迫其现身,对卜测来说轻而易举。
奇门遁法水遁便可为用,他辅以天命镜中壬水与子水之威,湖泊之水立马化兵任凭他所用。
那妖怪本就受伤,如今水压之下,它怕是水中之物,此时在水中也极为难受,再也稳不住气息,直接暴露了踪迹。
湖泊之中,忽见一巨大阴影从水下快速上升。
玄玄子眼前一亮,朗声言道:“劳烦卜兄压阵,庇佑两岸生灵,这妖贫道去会一会它……”
早看出玄玄子跃跃欲试,卜测知他需以大妖强敌练剑,也不跟他争这累活,负手立于岸边。
“我与阁下无冤无仇,何故出手扰我静修?”
水中巨物浮出水面,张口言语,声如闷雷低沉浑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