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蛋也是这个意思，两人又去了几个村子，终于在一个比小金岙村更小的村子找到了，他们到的时候，这村子正在杀牛，着实把两人吓到了。

    这时候牛是重要牲口，不能随意宰杀，必须先写申请递交给公社，然后公社的人派来验证这牛是不是残牛或是病牛，才能杀牛，这牛看着可不像是残牛病牛的样子。

    “领导，这牛肉不错，你们要不要？”大队长根本不怕被人看到，他们这村子偏的，公社的人根本不想来，回头补一份申请书，写摔死了或是病死了都行，哪怕他们来了也查不到，肉早进他们肚皮了。

    牛都已经死了，他们再说什么就矫情了，拢共四百多斤肉，两人要了一百多斤，大队长还送他们一些牛肚，牛百叶和牛心，整治的好，比肉都好吃。

    牛肉八毛一斤，花了九十块钱，生猪四毛五一斤，花了一百八，大队长数完钱，冲老支书点头。

    “小伙子，你们长期要猪不？”老支书突然问道。

    两人对视一眼，“您能长期提供？”这个村子之前来过，当时就发现好多人家养猪，但是那会只顾着收鸡和鸡蛋了，没关注这个。

    “我看你们来村里也好几次了，也是有正紧工作的人，所以不怕告诉你们，我们村有种猪，不愁猪崽子，周边一些熟人会到我们这边买猪崽子，大部分是养大些自己吃了，你们要是长期要呢，我们就收拾地方养大一些，但是我们不要钱，必须拿吃的用的来换。”老支书沉声说道。

    “您要什么，我得看看能不能换。”林志勇看着几个孩子穿的破破烂烂的在那跑来跑去，就想起自家以前的样子，没有布票，有钱都买不到布，这就是农村。

    “最主要是布，糖还有一些生活用品，像是毛巾，热水壶之类的，到你时候看村里人缺啥，我让他们报上来，你们放心，肯定是常用的东西。”老支书期待的看着他们。

    布肯定没问题，纺织厂最多的就是布，别的应该难度也不大，轧钢厂这么大的厂，还怕弄不到这些吗？

    “这样，我们回去找领导问问，最迟这个月底，我们一定给您答复。”林志勇想了想，说道。

    村支书满意的点头，有个准话就行。

    两人先把猪赶到山棚子那里，等到天黑的时候，才将猪赶下山，然后连夜去北城。

    张采购看到两头猪那模样，跟见到绝世美女一样，看的林志勇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谢谢兄弟了，这可帮了我大忙啊。”张采购拍着林志勇的肩膀，高兴的说道。

    “我不要钱，全换成布可以吗？”林志勇问道。

    “没问题，要什么花色，什么颜色你只管去仓库挑，反正仓库是安子在看着。”张采购手一挥，大气的说道。

    林志勇没急着挑布，凑近张采购小声问道：“牛肉要不？有个村子的牛摔死了，绝对又新鲜又好。”

    张采购了然的点头，“要，你们收了多少？”

    “我们收的也不多，能给您五十斤。”林志勇想了想，说道。

    “赶紧的，让我看看。”张采购看到竹筐里还带着血水的牛肉，顿时心花怒放，拍了拍林志勇的胳膊，“很不错，我给你两块钱一斤。”

    林志勇要了一半瑕疵布，“您以后还要不？”

    “这不废话吗？当然要，有多少要多少？”这当然是知道收不到多少，所以张采购才敢这么说。

    “行，那我先走了。”林志勇挑完布，把铁蛋叫到一旁要把钱分给他。

    “你这是干什么？你想害我丢工作就明说。”铁蛋当然不能拿钱，这他成什么了。

    “这是辛苦费，你想什么呢？”林志勇要把钱给他，又担心引起别人的注意。

    “赶紧把钱收起来，我这回是因公出差，拿工资的，再这样我生气了。”铁蛋把林志勇的手按回去。

    没法子，林志勇只能把钱收起来，然后交代铁蛋别把村支书的交易跟张采购说，这生意他要跟轧钢厂做，他以后可是轧钢厂的人，肯定得优先考虑轧钢厂。

    “放心吧，我现在只想安安稳稳的上班，勇子，我劝你也别接手，再过两月，轧钢厂招工了，你走个过场就成，到时候就能端上铁饭碗，这才是正紧路子。”铁蛋跟他老丈人学了不少东西，思想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放心吧，我有分寸。”林志勇拍了一下铁蛋的肩膀，将布包好放进框里，弯腰担起胆子，朝轧钢厂走去。

    他跟轧钢厂的保卫科早混熟了，主要是因为张平在这，大家伙随便检查一下就让进去了。

    “等等，勇子，那是牛肉吧？”张平拉住林志勇。

    “没错，放心吧，我给姐夫和你们都留了。”林志勇拍了拍背篓，笑道。

    “再分出五斤来，我个人买。”张平见林志勇点头，招呼保卫科的兄弟们去找菜刀，“赶紧的，我让我小舅子挪出五斤肉，回头找食堂的郑师傅做好，咱们哥几个好好吃一顿。”

    其余几人眼睛一亮，这可是牛肉，除了特定的几家餐厅，根本吃不到，而那几家餐厅也不是他们去得起的，其中一个赶紧去厨房借菜刀，晚了可就没他们的份了。

    把背篓和一框布放在保卫科，林志勇带着剩下的牛肉去后勤部找刘主任。

    看到林志勇，刘主任非常的热情，他们都是张副厂长的人，以后就是一个战壕的人，而且林志勇可是送肉过来，谁见了不高兴。

    “这个月有两批兔子？”刘主任笑呵呵的问道。

    “今天来不是送兔子。”林志勇掀开竹筐上的芭蕉叶，“有个村子里的牛摔死了，我看到后就收了一些，您要不要？”

    “牛肉？”刘主任凑近看了看，高兴的说道：“要，怎么不要，怎么不多收些？”

    “收了一百多斤，我不是一个人去的，我有个哥们，他现在在纺织厂上班，这不，纺织厂的张干事找我弄两头生猪，我哥们跟着我一块去找的，他知道了，张干事也就知道了，所以他要了五十斤。”林志勇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什么，生猪？你收到了？”刘主任指着林志勇悲痛的说道：“勇子啊勇子，你以后可是咱们轧钢厂的人，有这好事不想着自家厂，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呢？”

    “您听我说完呀！”林志勇小声说道：“那村子养了不少猪，人家问我们能不能长期收，要是收的话，他就多养一点。”

    刘主任被这个惊喜震住了，好一会才回神，“收啊，怎么不收，现在有多少头猪？有多少给我弄多少来，价格我给一块五一斤，生猪这个价格，绝对是顶天了。”

    他奶奶的，他去找肉联厂弄头猪推三阻四的，现在林志勇说有很多猪，这可太好了，每月拉几头生猪来，下面那些人还不得拼命干活？

    “您先别急啊，人家老乡不要钱，他们要东西，比如布，糖还有毛巾，暖水瓶这些，所以您看……”林志勇迟疑的问道。

    这些东西是不好弄，但要看是谁，刘主任一拍桌子，“跟我去见张厂长。”

    带着林志勇去找张副厂长把这事说了，他结交的人脉广，说不准就认识糖厂，暖水瓶厂的人。

    “太琐碎了，偶尔一次还行，总不能次次求人，你再去问问，钱或是票，直接换东西太麻烦也太惹眼。”张副厂长摇头拒绝。

    刘主任不好意思的说道：“是我考虑不周，所以说您是厂长呢，眼光就是长远。”

    张副厂长撇了他一眼，跟林志勇说道：“那牛肉不错，给我留一半，另外，下个月十五号招工，你记得带上户口证和你们村里，公社的证明来报名，可别错过了。”

    “谢谢您提醒，我肯定不能忘。”林志勇高兴的说道。

    张副厂长摆手让他们出去，垂眸想了想，继续开始工作。

    等到林晓慧见到林志勇的时候，都已经下午一点多了，她倒了一杯水给他，责怪道：“不会饭都没吃吧？再忙也要吃饭，胃要是饿坏了，疼起来可要命。”

    “我在路上吃过馒头。”林志勇笑笑，打开油纸让林晓慧看今天拿到的布，“这红色和粉色的好看，留着你自个做衣服或是给孩子。”

    “我衣服够了，孩子的衣服也有，这匹红色的布留着给你结婚时候用，粉色的也先留着。”这么鲜亮的颜色，他们在供销社可买不到，以后可能不做生意了，所以先攒着。

    林志勇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好些天没去找小蕾了，等我下个月工作弄好了，我就跟她求婚。”

    林晓慧轻笑，“应该的，要不裁一块粉色的布给她送去？”

    见他点头，林晓慧找来剪刀，裁了一块十几尺的布，够做一件衣服和一条半身裙。

    “对了，二姐，这些是牛肉。”林志勇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最后可惜张副厂长不同意做这门生意。

    “你下个月就要参加工作，该把心思收一收了，月底去跟那个老支书说清楚，还有家里那些鸡和兔子，你是什么想法？”林晓慧是想全部处理了，以后就安心工作，等十几年后，他们再做生意不迟。

    “我想跟石金阳合伙，咱们出本钱，他出人，赚了钱对半分，你觉得呢？”林志勇忐忑的问道。

    费这么大功夫弄起来的养殖场，就这么扔了，他真的舍不得。

    林晓慧皱眉，“容我再想想。”

    看出林志勇的不舍，林晓慧不禁犹豫，要是石金阳能同意，倒是可行，就怕石金阳以后心大了，总之得仔细琢磨一下。

    第57章

    下班回到家里，陈妈已经做好饭，竟然是酸菜饺子，林晓慧忍不住先吃了一个，好奇的问道：“今天什么日子，竟然吃饺子？”

    “是小幽的生日，饿坏了吧，去拿碗来，咱先吃着。”陈妈笑呵呵的说道。

    家里的存款缩水一大半，可儿媳妇有工作了，以后不用买计划外的粮食，每月还有工资，也就是说家里有两份收入，陈妈那心一下就落地了，感觉特别的踏实，人都精神了几分。

    “我都不知道小幽今天生日。”晓慧想了想，裁了一块粉色的布，应该够做一条裙子，给小幽当生日礼物。

    陈妈知道了一个劲说不用，还说陈幽衣服够多了，让林晓慧留着自家穿。

    “我送给小幽的，您要是不帮忙做，那我就自己做，到时候您可别说我糟踏东西。”林晓慧当然不会收回去。

    刚进门的陈岩就听到后面一句，好奇问道：“糟踏什么东西？”

    林晓慧瞪了他一眼，“小幽生日怎么也不告诉我？小幽，看看这颜色喜欢吗？还是你喜欢红色，碎花的也有。”

    陈幽抱着粉色的布乐的跟花一样，“谢谢嫂子，我就喜欢这个颜色。”

    难得吃一顿饺子，林晓慧有点吃撑了，陈岩扶着她走路的时候忍不住说她，“喜欢咱们下次再吃，吃坏肚子怎么办？还难受吗？要不我上医院开点消食的药。”

    “不用，再陪我走一圈就行，我怀着孩子呢，哪能随便吃药，诶，那是不是陈永安？”林晓慧抬了抬下巴，示意陈岩看胡同口。

    “是他，怎么提了那么多中药，谁生病了？”陈岩又问林晓慧，“张嫂子拦着你问什么呢？”

    林晓慧就把张婉琴问庙的事说了。

    “他们结婚快两年，主要林秀芝和你都怀孕了，也难怪会着急，不过我认为去医院比求神拜佛要更好。”陈岩很认真的说道。

    林晓慧斜了他一眼，笑道：“人家肯定是去过医院了，应该是两人身体都没问题，不然也不会想到去求送子娘娘，对了，问你个事。”

    “你说。”陈岩点头，侧头认真的听着。

    其实就是养殖场的事，那个养殖场是林志勇一点一点建起来的，每月能挣好几百，现在要拆了，他肯定舍不得，这要是日子一直这样下去，林晓慧也舍不得，可明年就要变天了，到时候就是乡下的村民去街上卖个鸡蛋都会被抓，何况这成筐成筐的鸡蛋和几十只几十只的兔子，这抓到了，吃花生米都有可能。

    当然了，明年发生的事情不能说，林晓慧只说他们姐弟俩都有工作了，再做这个不太合适，但是林志勇舍不得扔下这摊子，想拉石金阳合伙，赚到的钱一人一半。

    “一年两年肯定没事，三年五年也不会出大岔子，可八年十年呢？你们什么力都不出，却一直分钱，人家心里肯定有想法，而且有一点你说的对，你们都有正式工作，以后就是吃公家饭的人，这方面应该要注意，万一出点什么事，丢工作是小事，可能还要坐牢。”陈岩能理解林志勇不舍得，可孰轻孰重要分清楚。

    林晓慧当然清楚，现在的有钱可不是好事，尤其到了明年，家里越穷成分越好。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林晓慧点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等林志勇下次来，得让他把洼地的养殖场给清了。

    本来以为要到下个月，没想到二十五号的时候，林志勇就来找林晓慧。

    “今天怎么到北城来了？”林晓慧诧异的问道。

    “大嫂生了，我来跟你说一声。”林志勇高兴的说道：“是个大胖小子。”

    “生了？不是下个月吗？”随即又反应过来，女人生孩子哪有个准，提前半个月推后半个月都很正常。

    虽然瞧不上林志国，跟沈莲花确实没什么隔阂，而且生孩子是件高兴的事儿，林晓慧还是买了一斤红糖让林志勇带回去给沈莲花补身子。

    “对了，我考虑好了，咱们那摊子事必须收了。”见林志勇要开口，林晓慧摆手，示意他先别说话，“之前是没法子，咱们一穷二白的，想要安身立命就得拼一把，现在我们都是工人，吃公家饭了，已经达到目的，志勇，老话说的好，贪多嚼不烂，我们见好就收吧。”

    林志勇沉默了很久，攥了攥拳头，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我这次回去就把那收了。”

    回到家，李春兰看到红糖的时候还有些意外，拉着林志勇小声问道：“这红糖你姐夫知道不？”

    “我直接上二姐的单位找她，二姐夫不知道。”林志勇见李春兰松了口气，心下好笑，陈岩上回那模样确实把老娘吓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