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神色也在这一刻略微笼上了一抹阴翳。
可是,艾尔利接下来用同样平静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彻底地出乎了他的预料。
“不要恳求我,不要这么卑微地请求我,你知道的,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你提出的要求,我总是没办法拒绝。”
被握住的手不自禁地攥起,眼前,美丽的青年眉宇间显露出了哀伤的纹路,那抹愁虑,将本就苍白的面色映衬得更加没有血色。
天草看得很清楚,扎在心口的那无数根刺似是在此时又一次深深刺入了血肉之中,可是,他在感受到疼痛之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自然仍不愿意退让。
他的嘴唇也仍旧触碰着艾尔利血色慢慢消退的指尖。
“对不起……艾尔利。”这是发自内心的道歉,“我从没有想过,要让你困扰。”
“就让我从现在开始,在你的身边看着你,仅此而已,只到这个程度就行了……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艾尔利可以感受到英灵的真诚,他像是,真心实意地这么希望着。
这份心意,还有包含在心意之中的名为爱的灼热的感情……让他如何去拒绝,让他如何装作视而未见。
就事实而言,他确实犹豫过很长一段时间,拒绝的想法也保留了那般久。
但是。
或许天草都没能想到。
从将本应彻底关闭的“爱丽舍”重新开在偏僻街角的那一刻开始——艾尔利的想法就已经确定了。
干脆,借这个机会,干净利落地将犹豫抛弃。
“天草。”艾尔利叫了他的名字,声音似比方才还轻:“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只是在旁边看着我——就足够了?”
天草极难察觉地顿了一顿,才道:“是的……”
“——可是,我不愿意。”
“什么?”
惊愕。
像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天草猛地抬头,竟在这一刻发现,原来神色难掩复杂的艾尔利,居然又恢复了温柔的神情。
与他对视的双眼清澈而灵动,竟比印象之中所看到的,还要柔和几分。
艾尔利缓缓地俯身,他的脸贴上了英灵还紧握着他的手的手背,仿佛要以此来传递彼此都不算温暖的体温。
他又轻缓地合上了眼睑。
“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啊,认识以来,就帮助了我这么多。”
“你已经没有那段记忆了,但我记得,在那个充当旁观者见证你实现拯救人类这一心愿的过程里,虽然还是无法理解你的愿望和实现愿望的方式,可我意识到,这个世上,还有像你这样的无私而伟大的人……”
“最应该得到回报的人是你,最应该,得到幸福的人也是你。”
“艾尔利——”
天草彻底地愣住了。
对于这声下意识的呼唤的回应,是艾尔利紧接着说出的话。
“我不能当做没看见啊,曾经有人告诉我,在时刻注视着我的那个人眼里看到了那炽热的情感,一定不能视而不见,或者干脆逃避,而是要认真地对待,深思熟虑后,给予他最真心的回答。”
“难道,在这段时间里,你其实是……”
“是的。”艾尔利道:“我在犹豫,然后陷入了最认真的思考。等到了现在,我终于……”
“我终于可以,给你这个回答了。”
对于天草四郎时贞来说,此时此刻,应当就是他在这人间流连了这般长久的岁月,总算等来了的——真正的,神的馈赠。
神回应了他。
他的信仰,他的憧憬,终于在此轻声宣告,从此之后都将与他同行。
多么……多么地幸福啊。
他竟是头一次体会到,“幸福”的滋味是这般充实而甜蜜。
“感到幸福……了吗?那就好,太好了。”
带给人世间最美好的感情的“憧憬”,已经可以换一个说法,成为他此生或许仅能找到一个的救赎,他的爱人了。
他的爱人也学着他刚才的样子,亲吻他还未收起的指尖,神情无比圣洁。
“很有可能,在犹豫的时候就想到了,我不能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留下。”
每一次,“爱丽舍”都没能顺顺利利地营业下去,而是半途而废。他亲手种下的那些花,第一批被他亲手烧毁,第二批,这次离开之后,大概就再也看不到了。
想把爱丽舍留下去。
想把虽然不是他亲手种下、可每一束都由他细心地修剪整理过的鲜花留下去。
伴随着花儿们一同萌生的那宛如嫩芽的“爱”,至少……应当述说出来,也留下去。
“就只剩下三年……不,只剩下两年零五个月了。”
艾尔利想着,数着,也这么说着。
他之前那么多的犹豫和忧愁全来自于此。
死亡的脚步正无比明确地向他迈进,具体的时间,甚至可以精准到确定的日期。这是艾尔利从执意要回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就心知肚明的事情。
他不畏惧死亡,从来都不。能够用这相当于多得来的三年与珍惜的故人们重逢,与他们再度过一段小小的幸福时光,已经让他无比满足了。
他不奢求更多,所以,才会萌生出离开迦勒底,再悄悄离去的念头。
可是……
“我只能陪你两年多一点的时间啊。”
两年多一点点。
依照艾尔利本来的想法,已经很长,很长很长了。
可如今,原本不会畏惧死亡的他,却又不得不心生针对另外一件事的恐惧。
“真的,没关系吗?我最大的顾虑,就是把你也一起留下了,到时候,你应该怎么办呢……四郎?”
“……”
“……”
如愿被换上了亲昵称呼的英灵许久都没有回答。
他现在正心无旁骛地做着对目前的他而言,最重要的事情。
像初次见面时那样——看上去颇为瘦弱的英灵抱起了同样是看上去至少要比他强壮一些的青年,他抱着他缓步走进了门虚掩着的卧房,将他无比轻柔地放在了床榻之间。
真的就只是“看上去”而已。
只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人类青年原本只是纤细的身材就已然开始消瘦。
他脱去了他的上衣,慎重地检查着这具身躯正在让生命力缓缓流逝的每一个地方,每一寸肌肤,都无一遗漏地用指腹——和自己的唇角,或轻或重地揉按了过去。
直到被夹杂着不适应的一丝慌乱的声音再度叫到了名字,天草才像是回神一般,含糊地道:“嗯。没关系。”
“等等,这是什么毫不在意的反——唔、唔……等!四郎,你想……不对,就算是要补魔,和没有魔力的我做也不会……”
“不是补魔,只是想要更进一步地检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唔,艾尔利,如果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