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华和陈景恩回到了ICU门外,杜鹏飞接到外科主任的电话,说受了院长的嘱咐,想和他聊几句,杜鹏飞立即赶去了主任办公室。
陈景恩坐到杜蓓琪身边,关切地问:“你的伤真的不用去看一下吗?出车祸不是小事,身体重要,还是去检查一下吧。”
在陈景恩第叁次说了相同的话后,杜蓓琪回了一句:“让我安静一会儿,可以吗?”
陈景恩失落地站起来,找到了谢莉莎,请求她告知杜蓓琪发生的一切。
谢莉莎从宋凯文口中得知了陈景恩为什么会去华侨医院,心里直骂他是个猪脑子。见他低声下气来求她,谢莉莎白了他一眼,把他拉到角落里,告诉了他整件事情的经过。
听完谢莉莎的叙述,了解了整个过程,陈景恩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讷讷地看向杜蓓琪,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杜明华走到杜蓓琪身边,对她说:“蓓琪,你先回家休息吧,我守着妈就行了。”
她回视他,眼里有深深的阴霾:“我有家吗?海鑫是爸爸的家,公寓是你的房子,都不是我的呀,我回哪儿去?”
“蓓琪,你这是怎么了?”杜明华诧异地望着她,被她的一番言语震惊了,推了推眼镜,看向她的眼光十分意外,感觉她在一夜之间换了个人,再也不是那个乖顺、温和的女孩了。
杜蓓琪扬起凄凉的笑容:“哥,我出了车祸,被撞傻了,哦,不对,应该说我被撞清醒了吧。”
杜明华还想说什么,陈景恩走过来拦住了他,给他递了一记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了。杜明华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愁眉苦脸地打量杜蓓琪,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头,让杜蓓琪说出这么冷厉的话来。
陈景恩坐回杜蓓琪的身边,看着她的落魄模样,心中仿佛飘起了雨雪,落叶枯枝掉了一地,一片萧瑟的光景。想把她揽进怀里,告诉她他爱她、心疼她、在乎她,却怎么都无法伸出手。
有什么借口去抱她呢?他给自己找了一万个理由,没有一个能说服自己。
脑中闪现着各种片断,一会儿是她在澳洲陌生地喊他“陈先生”,一会儿是她在美国说的“不关你的事”,一会儿是她刚才的那句“不累啊”,一幕一幕像一颗颗钢钉,钉在了他身体里,让他七窍流血、痛不欲生。
她是被他拽在手里的风筝,他一直细心呵护,拼命拉着线,让她停留在他身边。百般费心、千般努力,好不容易构建起了两人之间的联系,却因一念之差被彻底毁掉,线断了,她飘向了远方,去了他无法掌控的地方。
这种失控、无奈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太糟糕了。
手机铃声响起,陈景恩扫了一眼,是狄沐筠打来的,他直接挂断,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调完后看了看杜蓓琪,发现她并没有关注他在做什么。
坐了不知多久,陈景恩见杜蓓琪疲倦到了极点,上下眼皮打架,却强撑不愿闭眼,他疼惜地说:“蓓,我送你回家休息吧。”
杜蓓琪一下睁开了眼,对上他那双漆黑的眸子:“谢谢,不过我和莉莎说好了,她会送我回去。”
听着她如此见外的话语,看着她如此陌生的眼神,他心里说不出的烦躁和郁闷,各种不好的情绪齐齐涌了上来。他知道,她心里筑起了一堵高墙,将他拦在了外面,他很难再踏入了。
杜鹏飞回来后,所有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番。
沉青枝现在在ICU里,有专门的人员看护,医生说她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清醒,他们守在这里起不了作用,最后,大家决定留下一人,其余人明天清晨再过来看情况。
统一意见后,杜明华主动要求留守,杜鹏飞最先离开去了华侨医院,谢莉莎和杜蓓琪去了停车场,陈景恩和宋凯文跟在她们后面。
在地下停车场里,看着谢莉莎载杜蓓琪离去,陈景恩身形晃了晃,一把按在墙上,扶着墙,弯下了腰。
见他眉眼全皱在一块儿,似乎在承受极大的痛楚,宋凯文担忧地问:“景恩,你没事吧?”
陈景恩长长吐息,慢慢侧身,整个人倚在了墙上:“凯文,你说,今天我为什么会去华侨医院呢?我明明该来这里,为什么会去另一边?”
宋凯文算是知情人之一了,他也理不清这一团乱麻的情形,只能尴尬地帮他寻找理由:“你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不能怪你。”
“今天早上,她们出了车祸,蓓给我打电话,明明是想找我求救,我却告诉她我在帮狄慧玉。我一直守着那个毫不相干的人,为她忙里忙外,我心爱的人和她母亲命悬一线,我却一点都不知情,你说我是不是该死?”
“景恩”看到他那副失意的模样,宋凯文的眼圈红了,想劝他,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一个人在大雨里等待救援,亲哥不在,亲爸不理她们母女,她得多孤独、多心碎我明明有机会帮她,只要不去华侨医院,她肯定会找我求助的,是我自己放弃了,我怎么这么混蛋呢?”
陈景恩的掌心抵在眉心,揉了好几下,试图缓解那股揪心的焦虑感,可是无论他怎么用力,心头的不痛快没有一点消退的痕迹。
宋凯文的眸光闪了两下,别有深意地说:“说句心里话,这次只是巧合而已,你并不知情。我相信如果你知道蓓琪发生了车祸,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赶来这边。这不是你的错,如果蓓琪要怪你,也是因为积累了太多不满,一次又一次受到伤害,难以负荷了才发作的。”
他和谢莉莎亲眼见证了陈景恩和狄沐筠之间的纠缠,如果说杜蓓琪要怨陈景恩,也是因为觉得他不能全心全意对她,车祸,只是诱因罢了。
“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我有那么差劲吗?”他自嘲地笑着,眼中似有寒冰在凝结,脸上仿佛也戴上了一张冰冷的面具。
他的口气并不坚决,连他自己都无法找到借口来开脱了,到底他伤害了她多少次?他不想细数、不愿回忆,因为每一幕都是蚀骨的痛。
宋凯文摇了一下头,长长叹息:“在澳洲时,我见到你和杜蓓琪在一起,真的很生气,我就是担心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毕竟是叁个人的事,怎么选都会有人受伤。”
“什么叁个人?我的女朋友一直都是杜蓓琪,我只有她,没有其他人。”他极力申辩。
心情,霎那间变得无比复杂,脑中,像出现了无数条岔路,交叉着、纵横着,难以描述的纷乱。
原来,在其他人眼里,他一直在狄沐筠和杜蓓琪之间摇摆。真的没有人知道么,他不爱狄沐筠,帮她只是出于十几年前的恩情?以为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看来,明白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狄沐筠对你有意思?我觉得啊,她对你的爱不必杜蓓琪对你的少,如果你一早就选了她,你们几个都不必这么痛苦了。”
“你在说什么?那是不可能的事。”他从在澳洲选择了杜蓓琪开始就从没后悔过,喜欢她、爱她,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人,永远不可能放弃。
宋凯文的目光变得有些冷淡:“景恩,不管以前你和蓓琪怎么样,今天你用行动告诉了所有人:你选择了狄沐筠。你最好有心理准备,蓓琪对你太失望了,我觉得她应该很难回头了。”
感觉阳光在一点点消散,多年前所见的阴霾再次袭来,陈景恩忽然有种坠落悬崖的恐慌感,不,他不想回到过去,回到那黑暗、窒息的空间,那将是他生命的终点。
怒气呈指数上升,他猛地揪住宋凯文的衣襟,厉声道:“我没有选狄沐筠,我没有。”
宋凯文的耳朵被他的高音量震得嗡嗡直响,他没有躲避,直直地看着他:“景恩,看开些,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天涯何处无芳草。”
陈景恩忽然松开了手,指着他说:“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要你帮我赢回蓓的心。”
宋凯文有些遗憾地说:“对不起,我答应了莉莎,不插手你们叁人的事。”
昨晚,他去海鑫找谢莉莎,两人大吵了一架,他担心谢莉莎会离开他,一直想找机会弥补两人之间的裂隙。就在几小时前,谢莉莎告诉他,只要他不插手杜蓓琪和陈景恩的事,她愿意给他一次机会。
谢莉莎把杜蓓琪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妹,对她贴心贴肠,肯为她牺牲至此,他也没必要舍弃到手的机会。
刚才在手术室外等待的时候,他想过陈景恩这叁人的事,觉得他们已经走入了一个死局。
陈景恩永远不可能不管狄沐筠,毕竟,那一位是曾经挽救他生命的火种;而他又爱上了杜蓓琪,想和她在一起。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都不能忍受和其他女人分享一个男人,看着自己的男友为其他女人赴汤蹈火,所以,通常情况下,杜蓓琪是无法接受陈景恩的,再爱也无法和他走下去。
这盘棋局处于无解的状态,他和莉莎参与其中也没用,也许会越帮越忙,听到谢莉莎的条件时,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现在,他最紧张的就是陈景恩,他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虽然交过几任女朋友,但从未真正恋爱过。在他看来,陈景恩和前女友的关系就是:各取所需。这样的人,一旦认真起来会很可怕,恐怕会伤筋动骨、元气大伤,希望这一次,他不会伤得太深、太重,早日走出这段恋情的阴影。
宋凯文担心陈景恩情绪不稳定,知道他还没吃午饭后,带他去了附近的餐厅,陪他把午饭和晚饭一起解决了。
陈景恩一直愁眉不展,吃完饭后,他要宋凯文陪自己回“辉耀”,还把叶新和吴善佑叫了过来。
另一边,杜蓓琪回了公寓,觉得手疼,本想打电话给谢莉莎,考虑了一下,没有叫她,独自从家里出来,开车去了中心医院。
门诊部已经下班了,住院部值班的黄医生接待了她,听说她出了车祸,给她做了全身体检,左手照了X光片。黄医生告诉她身体没有问题,左手的中指和无名指有轻微骨折,固定四周就能恢复正常。
杜蓓琪坐在骨科住院部的接诊室里,看着黄医生问:“医生,固定术等一会儿做可以吗?”
黄医生点头:“可以。”
“今晚你一直在这里上班吗?”
他困惑地抬头,不明白她的用意,但还是礼节性地回答:“是的,我今天值夜班,一直在这里。”
杜蓓琪从包里拿出一支笔和一张支票,写了五万的金额在上面,放在桌上,推给他:“这里有五万美金,可以在世界任何一家接受美金的银行提现。待会儿会有一个人带我来看病,我要你告诉带我来的人,我的手指永远无法复原了。”
黄医生盯着那张支票,额头冒出了冷汗,放在桌上的手止不住轻颤起来,想了想说:“杜小姐,这要伪造电子病历,要是被发现的话”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呢?”杜蓓琪又拿出一张支票,写了五万的金额在上面,把它抓在手上立了起来:“晚上帮我看完病,这一张也是你的,可以吗?”
黄医生面露难色,最后咬牙,伸手按在了桌面的支票上:“交给我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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