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毫的松懈,崔嵬对于自己又素来要求严厉,自晨起便跟着将士们在校场上一起摸爬滚打,一整日下来,也颇为狼狈,一个人跑到河边清洗。
早些年的时候崔嵬对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或许还没那么在意,若是累的狠了,直接回到帐中第二日再收拾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但是近来他却开始莫名地在意此事,总是要收拾干净换一身清爽的衣服才能休息,讲究的时常被符越嘲笑。
洗去身上的尘土跟汗水,崔嵬一个人坐在树荫下的青石板上休息,近来他特别喜欢这里,每日清洗过后都会在这上面坐上一会,任由一些过往的画面在脑海之中回荡。
傍晚的风吹在身上带着难以抵抗的凉意,但对崔嵬来说,却还算不上什么,他将还滴着水的长发随意披散开,整个人仰躺在石板上,让夕阳的余韵均匀地落在自己身上。
符越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画面。半大的少年身上胡乱地裹着袍衫,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身侧,平日里挺拔的身体蜷成一团,睡得安静又舒适。符越放轻脚步走过去,目光落在崔嵬脸上,果然看见了他眼下一点点的淡青色。
崔嵬这段时日辛苦的很,军中上下大大小小的事□□无巨细都要过问,还要时常跟各位将军一起商议备战事宜,仅是这样已经十分耗费心神,还每日跟着将士们一起在校场之上摸爬滚打,不曾有一日的懈怠。
符越认识他太久了,知道他本就是这样的人,此刻也难得有那么一点心疼自己这位发小。他低下头朝着自己手里提着的食盒看了一眼,微微挑眉——不过,看起来可不止自己一个人心疼。
他凑近了青石板,刚要伸手,方才还沉睡的少年已经整个人弹了起来,眼里的睡意消散,微眯着眼看着眼前的人:“什么事?”
符越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推了推崔嵬的腿,在石板上找了个位置坐下:“不是已经睡着了吗?我也没发出什么动静啊。”
崔嵬掩唇打了个呵欠:“方才你从河边过来踢小石子的声音方圆几里都听得到。”
符越:“……”
他将手里的食盒塞到崔嵬怀里:“之前我看你跟瑞王在这儿睡了一下午,河边各种响动都没惊醒你分毫,跟我怎么就这么警惕?”
崔嵬微垂视线,看了一眼怀里的食盒,没有回答符越的话,而是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方才瑞王府的人送过来的。”符越伸手掀开食盒的盖子,朝着里面看了一眼:“唔,是羊肉汤啊,看来是觉得天气凉了,所以送来给你补补身子吧?”
食盒里的汤盅确实是瑞王府的,这段时日崔嵬已经格外的熟悉,他手指从上面划过,唇角忍不住向上翘了翘:“只送了这么个食盒过来,没说什么别的?”
符越撑着下颌凑近了那汤盅轻轻嗅了嗅:“你还想要问什么,问问今日瑞王本人怎么没亲自过来?”说到这儿,符越侧过头去看崔嵬的脸,“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你跟瑞王之间到底是怎么有的交情?明明城里都在传你们二人势同水火,剑拔弩张,可是私下里,嗯,我觉得你这段时日跟瑞王相处的时候比跟我都多。”
“你怎么跟瑞王比?”崔嵬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啊,我跟你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跟瑞王当然不一样。”符越支起一条腿,将下颌压在上面,歪着脸看着崔嵬喝汤,漫不经心道,“不过瑞王这人也有意思的很,永远一副高贵冷艳生人勿近的表情,一张嘴却是阴阳怪气讨厌的很,没想到待人倒是很贴心细致,不说他先前对你,就今日,我听那送汤的小厮说是他自己着凉染了风寒,便担心你在军中生病,让人专门做了这汤送来,这要是个姑娘,崔嵬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是驸马了?”
崔嵬在符越说前面的话时便已经皱起了眉,听到后半段便忘了反驳,喝汤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拧着眉头看向符越:“璟哥病了?”
“是……啊,你跟他叫什么?”符越瞪大了眼,“你居然跟他叫哥?我比你还大半岁怎么从来不见你跟我叫哥?”
崔嵬没有理会他的话,将手里的食盒整个塞到他手里,起身从石板上跳下,一面整理着还未干透的头发,一面道:“我要出去一趟,今晚巡营你替我一下。”
“那倒好说,不过,崔嵬,”符越坐直了身体看着他,“你别是现在要去瑞王府吧,你看看这天色,等你到的时候,城门可就关了。”
崔嵬仰头看了看愈发暗淡的天光:“没关系,我自有办法。”他将长发高高束起,将凌乱的衣袍整理好,朝着符越挥了挥手,“走了。”
暮色降临,云州城白日的喧嚣退散,逐渐归于宁静。瑞王府里更是安静至极,毕竟府内所有人都清楚,自家王爷染了风寒,需要静养。
但严璟本人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可能也因为白日里睡得太久了,到了这个时候反而觉得格外的清醒,也可能是觉得无趣。
本来前一日睡之前,他还想着跟崔嵬有一段时间没见了,等白日里找个什么由头再去营中看看,却没料到,一觉醒来头昏昏沉沉的,怎么也打不起精神,银平叫了大夫来诊了脉严璟才确信,自己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染了风寒。
其实严璟一向觉得自己并没有多娇贵,虽然长了个花瓶的外貌,但是从小到大也算是身体健壮,很少生病,也不知为何今年只是因为入秋降了温,就也能着凉生病,戍军大营也去不得了,只能圈在府里睡了一整日的觉,还真真是百无聊赖。
银平进来的时候便瞧见自家殿下靠坐在榻上,盯着旁边的烛火发呆,小声问道:“殿下,您睡了一整日了,要吃些东西吗?白日里灶房煮的羊肉汤还温着,我给您盛一碗来?”
“嗯?”严璟回神,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对了,羊肉汤,给宣平侯送去了吗?”
“煮好便送去了,专门拿了您的令牌去的,这个时辰那位小侯爷应该已经喝完了。”银平回道。
严璟点了点头,脑海里想起了那人平日里吃东西的样子,突然就生起了一点食欲:“那给我也盛一碗来尝尝吧。”
“是,殿下。”银平替严璟掖了被角,确认自家殿下神色好了许多,才躬身退了下去。
严璟靠坐在床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被褥上的花纹,突然听见屋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不由侧耳仔细辨认。正凝神之间,一直紧闭的西窗突然被从外面推开,一道劲瘦的黑色身影在秋风的伴随下翻进了屋内。
严璟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个方才还在脑海里出现的少年:“你……”
崔嵬回过头朝他路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轻手轻脚地将西窗重新关好,几步来到床榻边,半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