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承也在凝视着自己的长子,许久之后才缓缓道:“西北可还安好?”
严璟微垂眸,冷淡回道:“有宣平侯在,应该会是好的。但父皇也知道,儿臣与宣平侯并没有什么太多的交集,所以现在西北前线战事如何,儿臣也并不清楚,还望父皇见谅。”
崔峤一直坐在书案前,直到听见严璟提及自己的弟弟,才抬起头朝他看了一眼,而后微抿唇角,低下头继续写字。
“嗯,”严承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有宣平侯在,朕倒是放心的。”
严璟微咬下唇,然后徐徐开口:“儿臣听闻父皇身体抱恙,心中记挂非常,还望父皇能够保重龙体。”
“有御医在,并无大事。”严承说到这儿,又忍不住抬手轻咳了一声,“你既已封王,本不该为这种小事往返,但,念在你一片孝心,朕也就不责怪了。朕听说云州冬日难耐,既然回来了,便留在都城住一段时日。”
“儿臣多谢父皇。”
这大概是这父子二人近几年来话说的最多的一次,对于严璟和严承来说,都已经到了极限。加上严承精神不济,已经垂下眼帘,往日到了这种时候,严璟便会识时务地告辞,却没想到这一次,他却并未如此,反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崔峤,突然道:“儿臣还未恭贺母后,喜得麟儿。”
崔峤没料到严璟会主动向自己开口,不由讶异,但还是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严璟抿了抿唇,似乎有些许的犹豫,但还是朝着崔峤道:“儿臣在云州的时候听闻此消息,便让人准备了一个小礼物……”
他说着话,伸手从怀里摸了一个小盒子,双手奉上。崔峤朝他手里看了一眼,正准备示意身后的内侍上前接过,就听见严璟继续道:“所以,儿臣求问,今日方不方便到昭阳宫去,将这个礼物亲手送给三弟?”
崔峤整个人讶异地瞪圆了眼,而后朝着床榻上看了一眼,见严承似乎又昏睡了过去,便又收回了视线,轻轻笑了一声,点了点头:“正好本宫也要回去了,殿下不介意的话同行便是了。”
说到这儿,她又朝着严璟手里的盒子看了一眼:“难得殿下远在千里之外的云州还能有此心意,本宫自然不会辜负。”
严璟似乎松了口气,将那盒子捧好,而后转向严承,也不管人还有没有反应,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先退出了殿外。
第四十九章
今时不同于往日这句话对于严璟来说还真的是十分的合适, 哪怕是半年前他也不会想到, 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主动请去昭阳宫探望那个异母所生的弟弟, 还专程从千里之外替人家准备了礼物。
不仅半年前的自己想不到,现在的崔峤也明显觉得意外至极,虽然答应了严璟这个奇怪的请求, 但是在回昭阳宫的路上,软轿上的崔峤一直没有停止打量严璟, 面上的表情也是明显的若有所思。
严璟自然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突兀, 也明白崔峤此刻一定在怀疑他的动机。
他哪里有什么动机,只是因为心中清楚崔嵬有多期待这个外甥的出生, 只是他在千里之外为国征战, 那也只能由自己来替他瞧瞧。
不能与他并肩而战, 也只能做这些不值一提但却是他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
崔峤与严璟二人怀着各自的心思一路平静地来到了昭阳宫, 门口的内侍立刻上前将崔峤从软轿上扶下, 同时开口:“娘娘, 方才府里送了一封信过来, 说是从西南来的。”
崔峤的表情有刹那的凝滞, 她微微蹙眉瞪了那内侍一眼, 而后扭过头看向了身后, 那内侍顺着她目光瞧去,才发现软轿旁居然还跟了个人回来,而那人……居然还是素来跟昭阳宫和崔家不怎么对付的瑞王?
皇城里是没有什么秘密的, 当日皇后生辰的围猎上, 瑞王与宣平侯的事早就传的人尽皆知, 据说之后回了云州,这位殿下也没有放过他们小侯爷,整日里针锋相对,关系差的很,倒是没想到这人回了都城居然就到昭阳宫来了?
那方才的话有没有被这人听到?
严璟倒是一脸神态自若地受了这内侍的请安,而后平静地与崔峤对视,崔峤目光在他面上稍作停留,勾了下唇,转向那内侍:“玏儿呢?”
“回娘娘,三殿下才睡醒,乳母在哄着玩耍。”
提及到儿子,崔峤的表情温柔了许多,点了点头道:“瑞王是来探望三殿下的,叫乳母把玏儿抱出来吧。”
那内侍更是讶异地朝着严璟看了一眼,才应了声退了下去。
严璟被请进了殿中,赐座看茶,崔峤在主位上坐了下来,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条斯理地喝着,显然并无与严璟搭话的意愿。往日里前来请安崔峤大抵也是这种态度,严璟倒也不觉得难堪,若是今日这崔皇后待他热情关切,反而才会让他觉得意外。
不过他倒不是没话跟崔峤说,毕竟今日到昭阳宫来除了想看看自己那个幼弟,也还想试着打探一下,崔皇后这里可有西北前线的消息——崔嵬此去北凉已有月余,严璟却是连一封报平安的信都没能收到,虽然明白战事紧急,崔嵬身为主帅必定无暇分身,北凉境内又多大漠,环境险恶,消息闭塞也是正常,但心底难免会觉得酸涩难耐,更多的还有无法抑制的担忧。
严璟长到今日还从未体味过这样的感受,偏偏又无能为力。思来想去,干脆将主意打到了崔皇后这里,毕竟崔嵬就算没有空闲与自己写信,但军中总是要向都城送战报的,战报之中哪怕有只言片语是关于崔嵬的,崔皇后这个长姐应该都能掌握吧?
只是自己又该如何开口才能让话题自然而然地落到崔嵬身上呢?
“母后,”严璟放下手里的茶盏,面上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平静,“儿臣初回都城,许多情形还不得而知,父皇此番病得突然,不知朝中可还平静?”
“朝中状况如何,殿下待会可以去问问魏淑妃,本宫近段时日往返与永寿宫,心神疲惫,无暇其他,倒是听说魏淑妃今日与郑贵妃走的极近,想来消息应该比本宫灵便的多。”崔峤掀起眼皮,朝着严璟看了一眼,淡淡回道。
严璟唇边原本勉强路出的一点笑意登时散了个干净,他想起他母妃寄到云州的那封信,信中提及起初他父皇染病的事是向后宫及文武百官隐瞒的,但是他母妃不知从何处打探到了消息,急急地催他返程,现下看起来,这消息的来源已经十分清楚了。
加之先前莫名其妙要与郑经的门生家结亲,想来在自己不在都城的这段时日,他母妃倒是做了不少的事情。严璟心中清楚,他母妃因何如此,无非是因为崔皇后怀了龙嗣,让她生起了自保
甚至更大的心思,只是她难道不清楚自己结交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