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脱了下来,他坐到了床边,一边把脱下来的外衣和裤子放到椅子上,一边扭头看著儿子。
苏重墨轻轻地应了一声,忽然想起什麽似的,问道,“爹,那个林少爷也离开了吗?”
“嗯。林少爷也走了。”
苏长卿倒是没想到这小子会惦记上那个只见过一面的林安,心中微微一沈,这又问道,“怎麽?你……你也认识他?”
苏重墨也自知不该问这一句,当下只好支吾敷衍道,“是爹您说咱们家是林少爷家资助钱财才重修好的,知恩图报,您以前不是教过我吗?”
自己教过这小子要知恩图报吗?苏长卿不记得了,却也不愿再想什麽,总之这一世可得好生与儿子相处,免得又闹出前几世的悲剧来。
“好啦,好啦。爹这就上床了。”
苏长卿掀开被子,立马就钻了进去,苏重墨的床并非很大,他们父子俩睡难免显得有些拥挤。
苏重墨见苏长卿睡了过来,赶紧往墙那头缩了缩。
大概此时心境已变,苏长卿的心绪倒变得比刚重生之时要平静了许多。
他反复告诫自己这一世切不可再贪嗔痴迷,当即便背过身闭上了双眼。
正在他昏昏沈沈就要进入梦乡之时,一双手不期然地从自己身後环抱了过来。
苏长卿猛然一惊。
他从一片黑暗中睁开了双眼,眼前依旧是模模糊糊的一片。
“怎麽了?”愣了半晌,苏长卿这才缓缓回头轻声问道。
苏重墨不知是身体不适,还是有其他缘故,他的鼻子有些堵,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异样。
“我没事。爹,你可以抱抱我吗?”
“你这孩子,到底要千嘛……”
苏长卿话语还未全然落下,对方却又是一头扑了过来,将头抵在了他的胸膛之下。
单薄的亵衣之下,苏长卿很快感到有什麽东西打湿了自己的胸口。
他不忍追问,只是下意识地便伸手搂住了怀中的苏重墨,按理说苏重墨年纪也不小了,往世他也不曾如此向自己撒娇过啊……这一世,怎麽自这孩子被救回来之後怎麽变得怪怪的了,如此娇柔作态的模样,哪像是他苏长卿的儿子呢?
那个宁死都要反抗自己到底,脾性倔强坚毅的儿子又何尝不曾是眼前这人呢?
苏长卿叹了一声,伸过手轻轻抬起了苏重墨埋在自己胸口的脸,沈声问道,“到底出什麽事了,墨儿?”
果然,苏重墨那双眼中已满是泪水,窗外月色如泻,恰好洒落进了屋中,映照在这双朦胧的泪眼之中竟是添了几分说不出的令人怜爱之意。
虽然还是张稚嫩的脸,但是那目光却已不见稚气,苏长卿也不知是被儿子这眼神瞧得心痛还是心软,当下只好又搂了搂对方。
“还在怪爹之前打伤你吗?爹说了,这事是爹不对,爹以後再不……”
苏长卿话还未说完,苏重墨突然猛地摇起了头,“不,不,不怪爹。是孩儿的错,是孩儿的错!”
“唉,你这是故意说来气我呢?小子,我们父子之间有什麽话就直说吧。”苏长卿只道苏重墨必然是被自己吓坏了,所以才这般说话颠三倒四,甚至故意说话来讥讽自己这个残暴冷酷的父亲。
他也知道自己骨血里总是按捺不住汹涌的暴戾,但是他却不想再让儿子失望。
要不然,他又怎会轻易放过林安?
“不是故意气爹,不是!”苏重墨当即便否定了苏长卿的质疑,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激动的情绪能稍微平复一些,然後这才说道,“爹,墨儿这一辈子只想好好伺候你,好好报答你的养育之恩。所以,请你千万千万不要不要我。不要……”
不要离开之後,狠心地连梦里都不肯出现。
这一句话,苏重墨硬生生地哽回了嗓子里,无法出口。
他重生了。
在他重生之前,他根本不知自己曾三番两次地将自己的父亲逼上绝路,也不知道他所爱慕崇敬的太傅心心念念想著的却是自己的父亲,更不知道那个让他觉得越来越冷漠疏离的父亲,心中居然对自己有那样痴狂热烈的情感。为了与自己这个不孝子结一世之好,竟愿意永坠无间!
可自己却做了什麽呢?
一次次地站在父亲的对立面,对对方所受的痛苦不闻不问,甚至……将对方一步步逼死。
“傻小子,怎麽会不要你呢? 别再说这种傻话了,你现在身体还虚,得好好休息才是。乖了,好好睡觉,不然爹可下床去了。”
苏长卿只把苏重墨的话当做小孩子撒娇一般看待,他为了唬住对方,当即便作势要起身下床。
苏重墨紧紧地抱了苏长卿粗壮的腰不放,把头又慢慢低了回去。
“孩儿听话就是。”
“嗯,这才乖嘛。”苏长卿皱眉揉了揉苏重墨的脑袋,心中对儿子这异样的变化多少还是有些不解与纳闷。
他又躺了下来,可腰间却仍有一双小手牢牢地环在一起将他拦腰抱住,生怕他跑了似的,令他实在哭笑不得。
第二十七章
没多久,苏长卿的身子就好得差不多了,一把大火把他原本藏在家里的积蓄也烧了个千净,一想起自己现在只是个普通农夫,再不能似当初身为帝王那般坐拥内库孥币任意挥霍了。
既然身体好了,也不能再在家中呆著休息了,总得回到林府继续做事才行。
孩子还小,自己这一世既然又做了他老爹,那麽也不得不多为他以後考虑。 看样子村长家那小丫头月眉还挺喜欢这傻小子,或许他们长大後能在一起过日子也说不定的呢。
只是这些念头想起来,苏长卿自己都觉得有些心酸。
他蹲在门口修理著一张小木凳,抬头看了眼正在一旁被月眉缠著的儿子,眼底里的光微微地沈了沈。
林安自那夜在苏长卿房中生出事端来之後,也不知去了哪里,总之苏长卿再去林府千活时,却是没见了对方。
“管家,我伤好得差不多了,特地来向您说一声。也多谢老爷和少爷的善心帮忙。”
苏长卿站在门口,不时往里面瞧一眼,往日他总能看到林安站在门口安排事宜。
管家轻轻哼了一声,对苏长卿说道,“苏四啊,往後这夜香不必你倒了!”
“啊?”难道是林安其实记恨在心,所以回府後立即叫人要辞了自己?
当初自己虽然买了一些田地,但是却因为他不善种地而不得不转手给他人,家中又遇火灾把他存下的钱财也烧得所剩无几,如今失了这份工作,又要叫他怎麽养家呢?
想起林安当时在自己屋中那副淫贱慌乱的模样,苏长卿就暗暗憋了一肚子的火,自己饶了这贱人,莫非他还想与自己作对不成?
眼见苏长卿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