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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阱
王子腾是个野心家,这个是毋庸置疑的。
宝钗在很早之前便知道,具体在多久之前,她也记不大清了。
只是依稀记得父亲对他的评价,废太子的倒台,有他在背后推波助澜,新帝之所以能够上位,其中也有他的暗自筹划,甚至于元春侍奉新帝的事情,更是是他一手撮合的。
人走到一定的高度,不进则退,抽身退步,谈何容易?
这个道理,王子腾懂,宝钗也懂。
如今太上皇对王子腾未必是心无介怀的,不过是现在朝堂上诸王夺嫡,他不得不拉拢王子腾罢了。
当局者迷,宝钗的那句“忠臣不事二主”,王子腾到底还是误会了。
当初他拥立新帝,如今他又转投水汷,不过是想搏一个从龙之功罢了。
宝钗道:“太上皇经历太子谋反之事,心思必然不会再与往年一般,如今内城空虚,未必不是他的请君入瓮之计。”
王子腾听了,不禁陷入了沉思。
那夜秦远前来,三两句话,便将宝钗在水汷心里的位置和盘托出,更言及,水汷在京城留的五千府兵,尽归宝钗指挥。
这代表了什么?
水汷抗击蛮夷于千里之外,宝钗坐镇京城拥甲过千,而宝钗又是他的外甥女,若朝堂有变,他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如此看来,水汷未尝没有一争之心。
水汷有其父的仁厚之风,待下人极好,虽手握重兵,但在京城却无太多根基,若有一日荣登大宝,为巩固皇位,自然是要仰仗于他。
宝钗为水汷发妻,一朝生下儿子,按照本朝立嫡立长的规矩,她的儿子,便是下一任的天子了。
薛蟠纨绔不知守业,薛蝌又太小,薛家满门,无一人可以成为宝钗的靠山,他作为宝钗的舅舅,金陵四大家族的掌舵者,自然当仁不让,要做这无任何依靠的尊贵皇后的靠山了。
想明这一切,他才会匆匆来寻宝钗。
宝钗一副玲珑心肠,通读史书,薛父在世时,又对她多有引导,谋略见识,远非一般闺秀可以比拟,因而王子腾从不把她当普通女孩看待。
今日一番交谈,王子腾始终摸不到她的心思,实在无法,便提起薛父,话音刚落,宝钗果然神伤,一句“请君入瓮”,瞬间让王子腾如坠冰窟。
“请君入瓮”四个字,如一柄大棒,狠狠砸在王子腾头上,让他很快想清其中关联。
待想通之后,王子腾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太上皇何等精明,怎会漏这么大的破绽?到底是他被太上皇新帝搅得心思不宁,被权欲冲昏了头脑,这才觉得此时是个机会。
王子腾取出帕子,轻擦额上冷汗,又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一杯茶下肚,王子腾心绪渐稳,再与宝钗交谈,已经没了刚开始对权欲的炽热。
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屋里,宝钗手指握着杯子,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浅浅的一层阴影,她垂着眼睑,淡淡道:“太上皇这请君入瓮之计,只怕请的另有其人,舅舅且再安心等几日也就是了。”
王子腾手里的袖子握了又握,双眉拧成川字,虎目炯炯,像是第一次打量宝钗一般,将她神情尽收眼底。
面前女孩眉目如画,一双眸子是阅尽千帆后的繁华看倦,言谈之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风轻云淡。
王子腾细思起来,不禁对宝钗又有了一层新的认知。她不理朝政,却对朝政有如此见解,洞察事物之精细,心思之缜密,完全不输于其父。
这样的一个女子,也无怪乎水汷会对她青眼有加。
她的才情容貌,足以让人忽视她的出身,她的能力,也足以撑得起一王之妃,甚至于,一国之母。
只是可惜,这种人,绝不是他王子腾能够驾驭的了的人。
王子腾眼中郁色一闪而过,又很快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一整衣摆,道:“你说的,可是六皇子?”
宝钗点点头,道:“如欲取之,必先予之。”
王子腾细微的表情变化没能瞒过宝钗,她守拙守的太久,一朝宝剑出锋,多少都会让人有些不习惯。
宝钗以为王子腾也是如此,再次开口说话,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小心,好在王子腾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舒展眉梢,笑道:“新帝缠绵病床,六皇子看起来也并不得圣心,外甥女以为,太上皇心中意属何人继承大统?”
宝钗的睫毛颤了颤,很快回答道:“舅舅是天子近臣,这种事情,应该比我清楚才是。”
世界的另一端,江城海际,战争已经进入了最关键阶段。
浓浓的硝烟遮住了日头,乌压压的云头盘旋在人们上空,海面上一艘艘军船沉入海底,很快又有新的船只补上。
卫若兰随水汷站在船头,耳畔呼呼的风声夹杂着刀剑入骨的声音,让他听得忍不住头皮发麻。
连日的征战让这个养在北方京城里的公子哥很快褪去了纨绔模样,他的站姿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军人,长时间握着剑柄的掌心磨出了薄薄的茧子,目光被海水洗的开始变得深邃。
他扭脸去瞧水汷,水汷一如在京城的模样,背影挺拔,嘴角永远噙着若有若无的笑,仿佛这连绵数里的战场,不过是一场再轻松不过的军事演习。
然而卫若兰却知道,水汷面上的波澜不惊,不过是为了稳定军心。
他见过水汷深夜挑灯夜读,见过他眉头紧锁望着挂着的地图沉吟不语,也见过他受伤之后面色如旧,坦然指挥战场。
或许这个世上,真有那种生而为将才的人的存在。
卫若兰收回了目光。
这场恶战,直打到夜色降临,双方才鸣金收兵。
每次打理完战场之后,水汷都会把守在各处的将领叫过来,总结一下今日的战场情况,以及聊一下明日的作战计划。
冯唐为太上皇派过来支援的将军,又是一位老将,他的位置与水汷并列,他的发言,水汷也一向颇为重视。
冯唐道:“此次迎战蛮夷,转眼两月有余,被蛮夷占领的城池,如今也收复了大半。我军能有如此功绩,全赖王爷指挥得当,他日我收兵还朝,也算有颜面对太上皇了。”
水汷连忙起身道不敢,冯唐言语中的收兵之意,让他不敢马虎大意,只以蛮夷势重相劝,留冯唐在此督军。
定下了明日作战计划,水汷亲自送冯唐出门。
再回到屋里,江城的守将聚在一起,见水汷回来,都道:“冯唐在此,名为助我军一臂之力,实为太上皇的耳目,他如今要走,王爷为何阻拦?”
水汷道:“这些道理,我如何不懂?这些日子,我冷眼观察,冯唐宅心仁厚,实在难得,对我军也照顾颇多,若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