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有哪里出错的,不只是卢德蕾西亚一人。
即将到达终点时,无名的女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不,不对……”
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似的,沉思起来。
“怎么了?”
“……你啊,刚刚在广场上,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女孩,是不是被教廷的司祭给带走了?”
“啊,嗯。差不多吧。”
怎么了?
这二者有什么关联吗?夏映光奇怪地问。
“你们和那个司祭是熟人?”
“实习期的同学而已。”好像桃绮是肩负着什么任务来的,不过他没问,这点就不必说了。
“……”女人的沉默令夏映光有些不安。
“那个司祭,我总觉得有些眼熟……”
“维仙吗?”
“哦。我想起来了,那个越南种。因为这个肤色和长相很少见,所以我有点印象……该死!”
她突然骂了一句脏话,让夏映光吓了一跳:“干嘛?!”
“我、我记起来了。”女人的脸色难看得要命:“这一次,因为受伤而处于休息期,所以被安排来接洽的人,就是那个越南人。”
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被误以为是银鸢集团派过来的代表,被带到了地窖里。
如果她没说漏嘴还好,一旦她否认自己和银鸢集团的关系,那么我们——修女没有继续说下去,夏映光也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词。很快,他的脸色也变得同样糟糕。
但那不是因为他担忧桃绮的遭遇,而是他发现了自己的处境不妙。在女性的背后,出现了一位陌生的人影。
“嗯。你说的没错,我们现在的情况真是太糟。”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夏映光反而镇定下来。
顺着他的目光,女性回过头去。
在视线的尽头,紧闭的门的前方,站着一位艺术品般的人物。
造型略显夸张的银色盔甲下,是个面颊消瘦,一脸忧郁的美青年。他用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注视着入侵者们,随即勾起了嘴角。
“如果你们需要解释的话,我可以一听。但因为你们是擅闯禁地的现行犯,解释过后,你们仍然需要和我去一趟裁判所。”
骑士没有贸然发动攻击,而是作出了类似劝诫的发言。或许他的笑容只是为了表示友好,但他的眼睛却像捕食猎物的鲨鱼一样。
陌生女人没有回应对方的善意,她拿起两柄长锥,飞快地扑向对方。
夏映光想寻找逃跑的方法。因为他发现骑士穿着的并不是装饰用的中世纪盔甲,那是另一种形式的战斗装甲。女人或许战力非凡,但仅凭那种武器,是不可能与武装形态的骑士相抗衡的——
下一秒,他就明白了自己的见识短浅。
女性以不像人类的动作避开了骑士的进攻,她踩着墙壁,跳到了天花板的位置。然后旋转身体,用脚尖为支点,倒立着完成了一次芭蕾舞。
那两柄长锥,一柄被骑士的剑挡下了,同时也封住了骑士的前路;另一柄则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从后方垂下,试图刺进骑士的后颈。
关键时刻,骑士像影子一般滑了下去。他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纸,在地上晃动了片刻,从另一个方向再度现身。
“不愧是唯一活着的上三位,「青」”
「青」
这个意料外的称呼,让夏映光迷惑了几秒钟。
“隐藏起身份,来到梵蒂冈是要做什么呢?以「青」之位,若是抛下杂念,虔诚地信奉天父,这扇门想必也将为您敞开。然而,您竟然甘于伪装成一位无名修女,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开启门扉,对于我等从小听闻您的传说长大的人,实在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啊。”
骑士用咏叹般的语气说道。
在他的话语中,修女从天花板轻巧地跳下来。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骑士,女人的嘴角微微抽动着,那似乎是被人叫破身份的愤怒,又似乎是想起不愉快的往事的厌恶。
她没有回答骑士,而是举起武器,再度进行攻击。
“竟然连交涉都没有,直接发动攻击吗?您的个性还是和传闻中一样火爆呢。”骑士苦笑着,举起剑迎击。
剑身划过头顶的瞬间,用来伪装的头巾掉下来了。
一缕茶色的头发飘落。
女人避开了刺向左眼的剑,鬓边的发却被齐整地割掉一部分。
“啊!”
夏映光终于意识到了,女人的身份。
所谓的「青」——白与赤与青,第三席位的「青」之骑士(css:Sapphire)。
传闻中,在“大晦日”中受伤,至今仍在重症监护室,处于昏迷不醒状态的骑士。
“哼。”青之骑士意味不明地冷笑着:“昏迷不醒吗?只是为了不丢脸,委员会那帮人的借口罢了。”
如果真的是昏迷不醒,那反而要幸福许多呢。
“事实上,「青」大人是放弃了装甲骑士的身份,隐姓埋名来到我们这个弹丸之地。虽说不求名利也是一种美德,但像您那样,将陪伴自己许久的装甲都抛下了,未免有些太令人吃惊了。”
对于骑士不知道是褒扬还是讽刺的话语,「青」只是冷冷地挑眉。
“不用说得这么好听。实际上我就是逃跑了,对于委员会来说,我和叛徒没什么两样。”
“大晦日”的三年后,从病床上醒过来。
将动力装甲交还委员会,自己则放弃装甲骑士的身份遁走。
在世界各地流浪的十九年。
在梵蒂冈苦修的十年。
终于——等到命运的今日。
“但是,为什么呢?”
夏映光问出了同样的疑惑。
既然已经以普通人的身份度过了三十年,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时候暴露呢?
「青」的目光,越过门扉,投向了幽暗的秘窖。
“……在那扇门后,藏着拯救世界的秘密。”
“秘密……?”
“所谓的【伪典天使】,也不过是这个东西的副产品。为了培育出能承载那个东西的躯体,所以开启了【伪典天使】的培育。”银鸢集团也是,太愚钝了。哪怕投入了大笔资金,换来的也只是人家的废弃品而已。「青」将视线的余光落在骑士的身上:“就和你一样啊。”
被形容为“废弃品”,骑士的神情也没有丝毫动容:“「青」,就算您拿走里面的那个,又有什么用呢?除了教廷认可的圣人外,是不可能有人能接触那个的。”
“圣人?你们吗?别开玩笑了,不过是硬装上智能系统的破铜烂铁。”
只会横冲直撞地自取灭亡,谁又能期待你们真的发挥作用呢?
「青」几乎要笑出声来。
“那么您呢?说到底,您也只是肉体凡胎啊。”
“肉体凡胎?不,你误会了。从[大晦日]中活下来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不是人类了。”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青」将手伸向封闭的门。
门上厚重的锁链、或者说,以锁链的外观存在的东西,就这么在她的手中消失了。
「青」的左手渐渐恢复成人类的肤色。
骑士愕然地注视着这一切,他并不是来不及阻止,而是他明白,就算要阻止「青」也无济于事。对方已经不是自己能打倒的对象了。
“这个门锁是用灾厄核心来设计的吧?如果不用同等能量的核心进行冲击就无法打开,确实是巧妙的设计。”
看着无声无息滑开的门,「青」露出了小孩子一样天真的微笑。
“可惜弄巧成拙了呢。如果是货真价实的铁锁,就算是我也要费一番功夫。可惜的是,我最擅长对付的就是灾厄核心了。”
“原来如此。”
教廷的骑士叹息道。
“您还剩下几成的身体呢?”
“还保留的是心脏、大脑、脊骨和部分血管。不过很快也要被替换了。”
其他的基本上都是anma能的拟态吧,虽说活动起来和常人无异,但自己的存在也变得十分模糊。不过,也因祸得福,像我这样跟死了也没区别的身体,最适合这里面的东西了吧?
「青」的双手如烟雾般飘荡,片刻后,又凝聚为实体。
所以说,最深处的东西,究竟是——
◇
“卢、卢德蕾西亚小姐,为什么连我也要……”
几乎是被卢德蕾西亚挟持着,桃绮经历了短暂的地上战斗后,又被她带着回到了地下。
修女回过头,露出几乎可以被称为险恶的微笑:“桃绮,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梵蒂冈最深处的秘密吗?”
桃绮立刻捂上耳朵:“我才不要!”
然而,为时已晚。修女的话语正如恶魔的呢喃,轻悄悄地飘进她的耳中:“调换你和夏映光任务的人,潜伏在委员会的敌人,将阴谋埋进神之城的人……”
“啊啊啊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我非得知道这些不可呢?桃绮用憎恶的目光看向卢德蕾西亚,对方则轻盈地迈动脚步,带着她一路向前。
“梵蒂冈有一件动力装甲。是从2139年就开始设计,直到2236年才初具雏形的半成品。”
卢德蕾西亚有如闲聊般,说起了不相干的事情。
桃绮半信半疑地拿开双手。
“这才是教廷技术的最高成就。没有原罪的圣母的骨作为基石,用异星的物质予以雕琢、装饰,现今乃至人类历史上最伟大、为炫目的艺术品——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承载的动力装甲,MaryamⅠ。”甚至于我等【伪典天使】,都是为了制造能承受这件的肉体,才得以诞生的啊。
修女平静地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哇,好厉害。”可是和我有什么关系?这听起来就像个不怎么美好的传说,桃绮依旧保持着警惕。
“马上就和你有关系了。”
修女脸上的笑容愈发明亮。
她们又坐上往下的电梯,在下降了不知道多少层后,电梯停住了。门打开的同时,一阵寒意顺着缝隙涌上来。桃绮还来不及打个冷颤,卢德蕾西亚就将一个针筒刺进了她的脖子。
“不好意思了。”卢德蕾西亚低声说。桃绮的四肢失去了力气,她的意识依旧清醒,身体却无法动弹,只能任由修女抱住自己,将她带到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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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仙其实是越南人的名字……我觉得既然是民族融合的未来世界,也不能总是老中老美吧,都写点都写点。
“没有原罪的圣母的骨”是借用了基督教中“圣母无染原罪”的说法。虽然本文借了很多基督教的相关设定,但那些都是为了刷时髦值,其实和基督教半毛钱关系没有,对不起。
这几章都在走剧情!尽快结束!我要写小桃和小塞的感情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