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祁凯京兑现了承诺,金琅却翻脸不认人。
她本来就是天字第一号赖皮选手,会道歉才有鬼,还要义正言辞道:“她上次还想推畅畅呢,就因为畅畅前一天帮我出了气,当我不知道呢,哼,我肯过来就不错了,才不跟她道歉。”
祁凯京正要威逼利诱,金琅已经捂住耳朵唱了起来:“不道歉~就不道歉~我没错~一点没错~”
祁凯京气得不行,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跟粟文西反复致歉。
粟文西神色木然,祁凯京对人原来可以这样纵容亲昵,她忽然觉得自己珍藏的那些温柔片段一文不值。
“行了。”粟文西自嘲一笑,“算我倒霉。”
她再看不下去,转身离开。
冯畅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天会特意早起,出现在金银街。
她百无聊赖地张望了没多久,就等到了想等的人。
江原推着车从大院的台阶下来,他衣服穿得松松散散,书包也只背了一半,扶着车头脚尖一点,自行车便从石板路上飞驰而过。
车轮经过转角时滑了个流畅的大弯,少年伏低身体,衣角迎风飞扬,他完全没有注意她。
冯畅让廖叔逼停了他。
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冯畅睁开眼,看见自家楼顶的七彩天窗。
四周静悄悄的,静得能听见电器运转的细微声响。
她坐起来,半靠在沙发上,清醒的意识一点点回笼。
冯畅一边揉太阳穴一边回想方才的梦境。
她不是第一次梦见江原了。
想了一会,冯畅起身出门。
高三的重压之下,一周充其量有半个下午的空闲时间,为了解压,江原会和好友在家附近打一场酣畅淋漓的球赛。
四月末的雁城,天气好得不像话。江原痛痛快快出了一身汗,转着球走进小巷。
冯畅戴着棒球帽,穿了件浅色薄夹克,插兜站在台阶上,她的视线一直随着江原移动,江原的目光却从她身上一掠而过。
他视她如无物,三两步跨过了院门。
小院四四方方,住了好几户人家,江原抬肘,将球遥投入自家门前的小竹篓。
他在露天的洗手台旁洗完手,又俯身洗了把脸,取毛巾时才发现冯畅不但没走,还跟了进来。
江原:“有完没完?”
第四章
他以为她又来找粟文西麻烦。
冯畅:“看来是没完了。”
江原没工夫理她,他进屋去洗澡,原本以为冯畅会知情知趣离开,出来却见她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手上拿了本书在翻。
他将书抽走扔到一边,“谁准你乱动东西?”
冯畅抬头,“原来你叫江原。”
江原面色不善:“起来。出去。”
他站在她旁边,身上带着未干的水汽,还有皂类的清新香味,居高临下地赶她。
冯畅起身,江原将椅背往后一拉,坐下。因为不长,他的头发只是潦草擦了擦,头顶便支棱起了无数的小针。
冯畅并未如他所愿走人,她倚在桌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江原不解世上怎么有这么不懂分寸的人,他不耐道:“你到底要干吗?”
冯畅:“我来确认一件事。”
她忽然俯身靠近他,江原条件反射般往后一仰,背部紧贴椅背,他不可避免地想起那晚,对这人都快有 ptsd 了,他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冯畅却未再有其他动作,她冲他一笑,直起身,“确认好了。”
确认什么?
江原莫名其妙。
江原未将这事放在心上,他抽出新发下的一沓试卷,埋头一做便到了天黑。
探身去按台灯开关时,他看见桌角有顶棒球帽。
高考如期而至,整两天冯一堂都亲自负责接送。
他不担心冯畅的发挥,只是不想错过这种重要时刻。
说虽这么说,考生家长会迷的信他也一点没落下。
冯畅弹了弹冯一堂的衬衫,“爸,昨天穿红,今天穿紫,你都哪儿学来的花样?”
“你杨叔叔教我的。”冯一堂把脚一抬,露出的袜子也是紫色,“怎么样,靓不靓?”
冯畅:“还行吧,俗了点。”这么艳的颜色,得亏是他爸宝刀未老风韵犹存才压得住。
冯一堂哈哈大笑,“你爸我本来就俗人一个,图个好兆头,当然不能免俗了。”
“拜拜。”
“好,畅宝加油!”
最后一场考完,冯一堂将冯畅带去了公司。
两人乘专属电梯直上二十九层,这一层连同楼上,早在建楼之初,就被打通成了冯一堂的专用套房。
电梯上行的过程中,冯一堂看了一下腕表。
冯畅:“怎么了?”
冯一堂将数字“27”摁亮,“下午有个会,我去看一眼。”
他俩时间赶得巧,才从电梯出来,左侧会议室的门便开了。
手拿笔记本的男男女女鱼贯而出,有些步履匆匆,有些在交谈,看见冯一堂后自觉在墙边成了一排,脸上表情收敛不少。
问好声此起彼伏:“冯总好!”
冯一堂微微颔首,大步迈进会议室。杨城沣坐在环形桌的首席,正和秘书低声交谈,听见动静回身来看,脸上立刻笑开了,“哟,畅畅来了,叔叔可好久没见你了!”他走过来拍她的肩膀,“考得怎么样?”
冯畅:“正常发挥吧。”
“那肯定没问题。今天怎么的,跟你爸视察工作来了?”
冯畅笑一笑,“晚上和朋友在附近玩,懒得回家了。”
杨城沣还要再问,冯一堂说:“畅宝,我和你杨叔有点事谈,你先上去。”
“好。”
冯畅只是短暂的露了面,见了她的人却忍不住打探是谁。
资历颇老的经理个个都知道:“是大小姐啊,这几年来的少了,小的时候,冯总经常带来公司的。”
有人问:“是会议墙上那个小女孩吗?”
“正是。”
这么一说,大家恍然大悟。
会议墙上框住的照片很多,有小女孩的却只有一张,那张照片,看过的人很难不留下深刻印象。
拍摄的定格时间是东昇大厦竣工剪彩那天,丽日当空,锦带遍地,诸多彼时在业内已有名有姓的大佬在台阶上分站成几排,个个西装革履,意气风发。
九岁的冯畅站在黑压压的人群前,一点不怯场。她穿卡其色风衣,头顶一个简单的带齿发箍拢住长发,双手插兜,抬眼直视着摄像头,很有几分酷劲,任谁第一眼看,都要觉得后面种种,不过是她的陪衬了。
“原来公主殿下都长这么大了。”一男士发出感叹。
旁人揶揄:“怎么,你打算去招驸马?”
“公主要真看上我,我肯定连夜就从了。”
“你不怕被冯总剥下一层皮来?”
“那还是算了。”男士立马回了工位,“闲谈莫论国事。”
*
江原所在的班级,有个非常热情的班长,生怕之后几天大家各有旅游安排,走得参差不齐,他再不能聚齐人,便提议大家当晚出来聚次餐,最后整整齐齐的玩一回。
他的动员词说得非常巧妙:“趁着这次人齐,大家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该说说尽,该做做绝,不让青春留遗憾,不让回忆意难平。然后呢,有情况的建议你们拉着手来,有节目的,可以早早准备一下了。同学们,七点钟校门口不见不散。”
江原看完一笑置之,他跟妈妈贺灵报备完,从床底拖出封存已久的几箱漫画。
一本还没翻完,好友姚正浩急哄哄地在外喊他的名字。
江原:“进来!”
院里的房子,只要有人在家,大家都不习惯紧关大门,只用门帘遮挡。
姚正浩掀开门帘直奔他房间,罗睿不紧不慢地跟在后边。
江原:“你火烧火燎的急什么?”
罗睿:“他准备节目呢。”
“哦。”江原了然点头,“加油。”
姚正浩:“什么加油,你给我出主意啊!”
江原:“你问我?”
罗睿:“就是,你问他能问出什么。向来只有人家对他表演节目,还都垮台了,可见没有参考价值。”
姚正浩:“你们有没有良心,他就算了,你也不帮我,哼。”
罗睿:“兄弟,对不住了。我和肖雅水到渠成,实在是没有经验可以分享。”
姚正浩叹了口气,“我到底要怎么说,才能盛大又不给人施压,浪漫又不落俗套呢。”
罗睿:“你干脆别告白了,你这搞得我们压力很大。”
姚正浩:“不如你让肖雅旁敲侧击先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