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世杰站在屋外幽幽地道,“真是感人肺腑的苟合,不愧是拍过电影写过剧本的人,封导实在能说会道,这些甜言蜜语拿出去,恐怕要让圈子里不少艺人动心。”
屋内两人的身体紧紧地依偎在一起,神情疲惫而麻木。
郑世杰继续道,“不过我预留的时间可不多了,封导,如果你再不开始,我可就要换演员了,其他男人可没有你这么温柔多情,要是不小心让人受了点伤,”他忽然笑了起来,语气十分恶毒,“那你那多得不偿失。”
封跃忽然抓紧了施嘉冰冷的手,力气很大。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弱了下去,似乎人已走远。
没有人会怀疑他所说的话,他确实可能会叫别的男人来‎‍强‍‎奸‌青年,毕竟他是那样地憎恨着他。
施嘉脸色煞白,半晌后变得潮红起来,他的嘴唇鲜艳,目光迷离,手指无意识地蜷曲着,想要用力地抓住些什么。
可他什么也没能抓住。
封跃的心顿时沉了下去,用力地挣着身上的绳索。
那绳子是那两人随便买的,不过是普通的麻绳,很粗,质地粗糙,但是却绑得很紧,很有技巧,让人始终无法挣脱。
绳子在他的手腕上磨出无数道血淋淋的伤口,如针扎火燎一般不断刺激着他焦急不安的神经,他都快感觉不到痛楚了,牙根紧咬,唇舌都尝到了铁锈味儿。
可那绳子依旧只是松了一点,并没有解开。
封跃看着地上狼狈哭泣的青年,心中如火在灼烧。
“施嘉,施嘉......”他激动地呼唤着对方的名字,而青年却只是虚弱地闭上了眼,将自己用力地缩成一团。
封跃没有去管手腕上那几道狰狞的伤口,他想安慰对方,想要他别这么害怕。
可青年此刻更像是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靠近他这捧热油非但不会有什么好处,反而只能让他的理智焚烧得更迅速。
他跪在施嘉身边,俯**想去亲吻他,他也被郑世杰灌了药,全身发着高热,鬓发湿透,汗水从颊边不断落下,他的kua下硬得几乎要爆炸,眼珠子里的红血丝像蛛网般密布,显得十分狰狞。
他咬着牙,脖子上的青筋全都鼓了起来,整个人好似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恶鬼,形容可怖,一点也没有平日里那种风流倜傥惹人注目的模样。
陷入欲|望的男人是如此丑陋,完全不受自我所控制。
“别碰我。”施嘉崩溃地大哭。
只是他嘴里虽说着抗拒的话,手指却哆哆嗦嗦地往男人身上攀,摩挲着要往他腿上蹭去,解一解身体里的渴。
他快疯了,他就要疯了,身体灼热发烫,连呼吸都带着令人融化的温度,好像全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爆炸,每个细胞都在痛呼,它们哀嚎着,狂叫着,都在命令他立即向羞耻的欲|望屈服。
他已理智全无,只凭着脑子那唯一一点执拗的尊严苦苦支撑着抵抗。
这自然是杯水车薪,失败是早晚的事情。
封跃看着这一幕,眼睛越来越红,忽然,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紧接着肩膀微微松动,那根绳索居然就这么被他撑开了。
高台上的神明意味不明地望着座下的囚徒,目光怪奇诡谲。
青天白日,肮脏破旧的野祠,窗户外映照着狭窄的天空,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灰暗破旧,丑恶极了。
施嘉神情胆怯,封跃状若癫狂,一个退,一个进,顺着沾满灰尘的地面,拖曳出一道形状模糊的痕迹,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紧贴在一起。
封跃的粗喘声像牛一样,他忽然单手盖住青年的眼皮,将人用力地按倒在地,他跪在施嘉身上,膝盖抵着他的小腹,俯**,细碎地吻着他不住颤抖的喉结,牙齿叼着那块ruan rou用唇舌细密地嘬弄舔舐着。
他声音粗哑,“把我当做秦兆颜、俞清或者林森郁吧,随便哪一个都好,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他的动作既霸道又粗鲁,像一只雄兽正用力按住他的雌**配,这已经是他在药力的发作下极力克制的结果了,可施嘉仍旧在不停哭泣。
他的脸上都是眼泪,你简直想象不出一个人怎么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流出那么多的眼泪。
他抽泣着,用像是海绵一样虚软无力的手臂去推身上的人,他明明也想要得要命,手指无力地勾着挠着,想将人往怀里攥,可心里却还是拒绝的。
他无法接收这样的结果。
他痛苦地闭上眼,哭叫着道,“可你是封跃。”
男人眼神颤了颤,神情扭曲,可最后也只是抬起手,用袖子温柔地擦干净他的眼泪。
他哑声道,“封跃对你不好。”
青年哭得更厉害了,他的鬓角都是湿的,沾满了泪水,脸颊又红又软,像朵甜腻腻的奶油花,在此刻的封跃面前,简直不会有比这更具有吸引力的食物了。
这明明就是他的。
可他的理智却告诉他绝不能碰,一点也不能。
青年抖着嘴唇,小声啜泣道,“不是的。”
男人瞳孔微缩,一脸错愕。
房间里鸦雀无声。
青年小声反驳道,“以前是很好的。”
以前是很好的,只是后来都变了。
可为什么会变呢?
封跃忽然从他身上踉跄着站了起来,大吼一声。
“够了。”他眼神狞恶,不知在对谁怒喝道。
男人斜眼望着地上的青年,神情似悲似喜,忽然攥紧了拳头用力往旁边灰土斑驳的破墙上狠狠地砸去。
施嘉听见那声响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缩起来,他甚至有种对方的手说不定已经断了的错觉。
封跃强忍着手上难言的剧痛,匆匆将身上的衣服穿好,又将地上施嘉的衣服胡乱地扣上,他的手还在颤抖,那些血从他手腕上慢慢流了下来,流到施嘉身上,凝成一条红线,颜色鲜艳。
从鼻腔中呼出的热气仍旧滚烫,可这次主宰他的不再是情|欲,而是无法选宣泄的悲哀与愤怒。
地上还有一瓶郑世杰从窗户外面扔进来的矿泉水,他拧开盖子胡乱地浇在施嘉面上,冷水稍微缓解了青年骨头缝中钻出来的那股子难耐的痒意。
他的神情有短暂的清明,只是还是痛苦地蹙着眉,不愿意睁开眼睛。
封跃听着他狼狈咳嗽的声音,低头哑声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他抓起施嘉的手指凑到唇边,轻轻地吻了吻,像在吻一朵十分珍贵的花,语气郑重地对他告白,“施嘉,我爱你。”
青年的睫毛颤了颤。
“我可以为你去死。”男人低声道。
他将墙上架着的dv狠狠地往地上砸去,那东西很快便碎得七零八落。
砸完摄像机,他又去踹门。
这个破屋虽然简陋,可那扇门确实是仔细修缮过的,屋外落了锁,手指粗的铁链和铁锁,现在已经不常见了,可是很有用。
不然郑世杰也不会如此势在必得。
封跃试过用肩膀撞,用脚踹,用手拍,那完全是不要命的方法,无异于以卵击石,男人浑身的骨肉与木门互相挤压,发出一阵阵可怕的声响。
可惜那扇门只是楔开了一丝细缝,门外生锈的铁锁链冷漠地嘲讽着男人的不自量力。
离得老远的郑世杰听到了这边的响动,神情诧异地快步走到门外。
封跃朝他恶狠狠地道,“你最好祈祷这扇门够结实,不然我出来一定会杀了你。”
他神情疯狂,好似一只疯狗。
郑世杰脸上的不屑微滞,半晌后他冷声嘲道,“你只要上了他我就放你们出来,这么划算的买卖你竟然不愿意,你果然很蠢。”
“蠢的人是你,你以为谁都像你那样,没有廉耻。”封跃神情讥诮,他仍旧疯狂地撞击着那扇木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左边肩膀似乎已经脱臼了,又重又沉,难以忍受的痛楚像是针刺一般,可他不敢停下,施嘉,施嘉还在身后等着他。
他浑身都在冒着热汗,像个发了狂的角斗士,一次又一次机械地重复着之前的动作,左边肩膀痛狠了,就换右边,郑世杰看了一阵,觉得无趣,转身准备离开。
只是刚走几步,便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阵引擎的轰鸣声。
一辆黑色的奔驰suv正停在一条崎岖艰险的山路旁,车牌号他很熟悉。
从车上下来的人是他那许久未见的兄弟,正面无表情地一步步向这里走过来。
这条路并不长,他脚步又快,两人很快便看见了对方脸上的神色。
他还记得当年从亲戚手中接过他的时候,小男孩还只有他腰那么高,一张漂亮的包子脸也是像现在这样皱着,没什么表情,冷冷的,就像是雪一样。
别人都心疼他亲眼见到父母死去的惨状,拉着他的手嘱咐他说,“世杰,你是哥哥,以后森郁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他确实只有他一个亲人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他们两人相依为命。
他大他十几岁,含辛茹苦地将他一点点养大,眼看着他从干净漂亮的小男孩变成这么一个干净漂亮的青年。
他为他做过很许事,包括为了他放弃原本前途光明的工作,与感情恩爱的女友分手,进入娱乐圈成为他的职业经纪人,甚至还有些糟糕的不好的不忍心让对方知道的。
是他将他一步步捧到现在这个位置上的。
他那了不起的王冠上至少应该有他一半的功勋。
可弟弟如今却不要他了。
他有了更重要的人,重要到甚至不惜违背自己也要在一起,重要到想要与自己彻底决裂。
不过是个**而已,有什么值得爱的,根本一点也不值得。
他冷嘲着想,可是看见林森郁越来越近的身影,他却并没有那么淡然,反而咬紧了牙,眼神分外扭曲。
林森郁根本都未瞧他一眼,径直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目光阴沉地落在那扇门上。
显然他已知道里面关着的人是谁。
封跃还在撞,但他已经力竭了,那扇门仍旧维持原样。
偶然的幸运不会在短时间内光顾一个人两次。
郑世杰忽然在背后叫住了他。
“站住。”他朝他厉声道。
林森郁脚步未停,身体仍继续向前。
郑世杰忽然转过身,朝他的背影冷喝道,“我叫你站住,林森郁,你真是反了是不是?当初是谁将你养大的。”
前面的那人呼吸微滞,垂下眼淡淡地嘲道,“当然是哥哥,”他低声问道,“可你现在还是我哥哥吗?”
他的眼睛望过来,郑世杰的神色蓦地变得惨白。
林森郁的脸色却比他更加惨白,神情萧索,眼睛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你现在根本就是一个魔鬼,哪里还是我哥哥。”
他踩上生满青苔的台阶,走到那扇木门前站定,对里面的人厉声喝道,“让开。”
说罢抬起腿,往那扇门上狠狠踹去。
他的力气很大,那扇门在瞬息之间便松动了几分,封跃停下了动作,呼吸急促,安静地等在一边。
林森郁抬起脚准备踹第二次的时候,郑世杰忽然从后面扑了过来,将他狠狠地掼到在地,揪起他的衣领恨声逼问道,“你当他们这两天在里面干了些什么,他都这样脏了你还要,你是垃圾收容所吗?”
林森郁垂着眼,将他用力推开,没有多说一个字。
他摇晃着身体重新站了起来,准备再踹一次,他根本都没想过要找郑世杰拿钥匙。
腿上麻麻的,带着肌肉剧烈震颤后的紧绷感,鲜明而刺痛,可里面的施嘉呢,又会有多么难受。
他不敢去想,只暗自咬紧了牙。
郑世杰还欲阻拦,林森郁却直接转过身,那一脚竟是毫不留情地直接踹在了对方小|腹上。
男人当即飞了出去,斜落在旁边的草丛里,脸色苍白,倒地不起。
“脏的人不是他,”林森郁凝视着形容狼狈的兄长,语气冷冷地道,“一直都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的你。”
他踹了七八次,那扇门终于破开。封跃拧着眉快步冲了出来,他的身体仍旧剧痛难耐,可某种情绪令他完全忘记了身上的伤口,他现在只想发泄。
他一把抓起倒在草丛中的郑世杰,骑在他身上,朝他冷冷地道,“我说过,如果我出来,我会要了你的命。”
郑世杰冷眼觑了他一眼,忽然极恶毒地笑了起来,“都这样也没干他,你是不是不行了。”
“封跃,你已经不是男人了吧。”他捂着嘴,用力地咳嗽着。
男人的拳头如雨点般狠狠砸在他身上,他虽抬起胳膊勉力反抗,但那力道微乎其微,来自林森郁的那一脚实在厉害,他几乎已经丧失了力气。
弟弟曾经连擅长打架也都是他感到骄傲的地方,可惜他最后也把拳头对准了他。
两人像野兽一般疯狂地扭打在一起,在草地上胡乱地翻滚着,口中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林森郁踏进屋,一眼便看见缩在墙角边神色木然的青年,他心中一痛,走过去半跪在他面前,眼神与他平视,哑声道,“抱歉,我来晚了。”
施嘉眼珠子木然地转了转,望向他的脸,随即又蓦地落下,仿佛根本不认得他。
林森郁抖着手将他小心地抱了起来,青年在他怀里十分疲惫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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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在走出那扇房门时,怀里的人忽然轻轻挣了挣。
他睁开眼睛,对林森郁小声道,“放我下去。”
男人没听清,脚步不停。
施嘉忽然伸手握住了他的胳膊,力道微弱,林森郁低下头,眼神讶然。
青年神色执拗,眼神里正闪烁着某种奇异的光,他只得小心将他放了下来。
施嘉抓着他的袖子,竭力使自己站稳,慢慢地亦步亦趋地朝草丛那边走去。
封跃已经没有力气了,愤怒的情绪发泄完后身体只剩下茫然的空虚,他抹了把脸,疲惫地栽倒在泥地中,大声地喘着粗气。
郑世杰则像只死狗一般仰面躺着,他满脸都是血,脏污得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身上剧痛难忍,尤其是小腹,简直钻心,令他根本无法动弹。
施嘉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神情,有些惊奇似地蹲在旁边瞧了一阵,就像在瞧一只忽然从黑色变成红色的大象。
林森郁站在他身后,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原来你也只是个普通人。”施嘉感慨道。
他将手放在膝盖前面,目光冷冷地打量着这个曾经让他痛苦不安的根源。
郑世杰无力地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沫,地位颠倒的情景让他十分难堪地别过了脸。
他在施嘉面前从来都是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那种骄傲得仿佛天生就高人一等的模样让青年一直感到很是困惑。
他承认自己不够优秀,性格软弱,算不上什么有魅力的人,有些人天生就如此,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可这并不是他必须遭受别人莫名的指责和侮辱谩骂的理由。
“我一直都很好奇,”青年慢吞吞地道,“你为什么可以那么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
郑世杰嗓音沙哑,“因为你本来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人,一个性格放荡的婊|子。”
他在说这种侮辱人的话时表情十分冷漠,就好像他不过是在陈述一件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情。
毕竟在他眼里,青年就是一个习惯用身体交换资源,喜欢攀附比他有钱有势的男人的同性恋,这种行为卑劣又下贱,令人恶心,更何况对方还敢来招惹林森郁,使他们兄弟阋墙,简直不可原谅。
林森郁闻言,不禁咬牙,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封跃忽然从地上慢慢坐了起来,流血的手掌撑着地面,对他嘲道,“还他妈没挨够打吗?”
施嘉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他其实也没什么力气了,他也知道在对方这种时候乘人之危有些不好。
但郑世杰对他做过更不好的事情,所以他有权选择报复回去。
“我从没想过说服你,没有必要,也浪费时间。”施嘉垂眼,朝他低声道,“可是,我设想过很多次,我都无法理解。”
“如果我也有你那样的家世,父亲是著名的音乐家,母亲是大学教授,家庭美满,条件优渥,哪怕去世也能留下一大笔遗产,而不是一个在我七岁时忽然死掉,一个迅速再婚,将我直接丢给关系疏远的亲戚。”
“我大学时念的是常海大学,对你来说也许不值一提,可也是我费了很‎大‎力气才考上的,如果没有那些因为我是同性恋,让我在学校里混不下去的人,我不一定会比现在差劲。”
林森郁拧着眉,眼神有点难过,封跃不由得闭上了眼。
“我其实还拿过奖学金,考过年级第一名,我在刚进学校的时候甚至想过以后要继续深造,我的未来其实根本不是现在这样的。”
“可是有些人就是这样倒霉,我也没办法,”他干咳了一声,而后不可自抑地大声咳嗽起来。
他有很多抱怨命运的话,大部分都是怨天尤人,他极少说出口,不代表他从不在意。
“我演完《鬼神通》后,提名了百卉奖的最佳男主角,但是那一年乐辰要捧新人,那个奖......”
他捂住嘴,又轻咳了一声,“那个奖必须颁给那个新人,有个评委私底下对我说,其实我原本很有希望的,但运气实在不大好。我那时候才第一次知道,有些人一辈子必须遵守的规则可以被另一些人轻易地打破,挺让我意外的。”
他没有撒谎,那个评委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原本是很瞧不上封跃拍的这部投机取巧之作,但还是勉强肯定施嘉在里面所付出的努力,觉得他有灵气,以后再磨炼几年,说不定是个可塑之才。
可他后面几乎没了资源,再后来连电影的边都摸不上,一直做着龙套,好不容易《龙城飞将》稍微有了点名气,又惹上了郑世杰。
“不是每个人都有你那样的条件的,你没有资格高高在上地指责别人。”
青年短促地笑了一声,目光很是嘲讽,“就算我再没用再不堪,也有得到幸福的权利。”
郑世杰的表情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极其复杂,似乎恶心欲呕。
青年不以为意地笑笑,神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
他没有再回头,而是对站在不远处的林森郁轻声道,“森郁,不要阻止我。”
对方抿紧了唇,眼神有些紧张地盯着他。
施嘉抖着手抚上郑世杰的脸,对方其实长得还算不错,眉目英俊,只是平日里总皱着眉,气质阴沉,怪让人害怕的。
如今这张脸已经被他自己的血迹染得乱七八糟。
鲜血横流,面皮青肿。
施嘉轻声哂道,“你现在比我还丑,这才是丑八怪,会让我今晚上做噩梦的。”
他的手指沿着对方的下巴不怀好意地往上爬,像只苍白而巨大的爬虫。
郑世杰忽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他浑身都几乎无法动弹,躺在原地,哑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那只手最后停在了他的眉毛下面,离他的左眼珠很近,松松垮垮地贴在男人的眼皮上,他不禁侧过头,想要避开了那只手令人恐惧到反胃的触碰。
“如果你瞎了一只眼会觉得自卑吗,还是两只眼睛都看不见了......”
“施嘉......”林森郁终于忍不住道,他祈求道,“别这样。”
这样的青年让他觉得既陌生又害怕。
他不想对方被仇恨所蒙蔽,变得黑暗,郑世杰的错误自然会有法律来惩罚他,即使他是他的兄长,即使他将他抚养长大。
青年忽然轻笑了一声,“森郁,我说过,不要阻止我,不然......我真的会把他两只眼珠都挖出来哦......”
“你看,”他低下头,语气惊讶,“他这样的人也会觉得害怕,害怕得眼珠不停地颤抖,牙齿发冷,咬着嘴唇,全身都在痉挛呢。”
“我的手很脏的,伸进去搅弄的时候一定会让你的伤口感染,眼珠的神经离大脑很近吧,如果弄得太深的话会不会让你就这么死掉?”
气氛忽然陷入一阵难以言喻的死寂。
山上的风卷起几根草茎,不巧,正落在对方薄薄的眼皮上。
他最后一句话自然是问的郑世杰,对方咬紧了牙齿,神色扭曲,那几根草茎很轻,却让他像是被什么重物砸到了一般,惊恐地挣扎起来。
他竭力想避开那只手的触碰,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已经害怕得浑身都在颤抖了。
他忽然在此刻才察觉到这个他一直不屑的青年身上也有令他感到恐惧和不安的东西,心情既愤怒又厌恶,可他无能为力。
他什么也做不了,这原是他曾经让青年尝到的滋味。
施嘉的手指上沾染了许多血,全都是他的。
他将那些已经冷掉的黏腻的令人几乎快要呕吐的血液慢慢地涂抹在男人脸上,将那张脸涂得不伦不类,异常诙谐,像舞台上的丑角,然后不紧不慢地抚摸着那只眼球,感受它在自己手心里热烈而活泼地跳动,他的手指忽然微一用力,郑世杰只感到眼眶一阵钝痛。
“啊!”他惊惶地大叫一声,像是终于无法忍受一般将青年重重推开,从地上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捂着小腹往旁边的小路上跑去,他跑得跌跌撞撞,狼狈不堪,像个落荒而逃的小丑。
施嘉跌坐在地上,看得啧啧称奇。
他举起那只沾染血污的手,凑到阳光下仔细观察着,轻嘲道,“明明他的血才脏。”
他抱怨道,“脏死了,脏得我想要呕吐。”
他没在去看林森郁和封跃的神情,慢条斯理地从泥地上爬起来,歪歪斜斜地向山下的方向走去。
只是走了几步,便一头栽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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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森郁将他抱起来往车子的方向走去的时候,青年手上的血迹蹭脏了他的白色外套,污黑的颜色显得异常醒目。
施嘉眼神有些晕眩,他将脸埋进了对方的胸口,轻声问他,“害不害怕?”
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体里还有那样糟糕的一面,就像是再温和无害的兔子被逼急了,也会朝猎人露出锋利的牙齿。
林森郁摇头,没有说话,唇抿得很紧,好半晌,他才低声道,“你不会那么做的。”
青年疲倦地笑笑,“我的演技有那么差劲吗?”
男人脸上的神色很冰冷,喉结急促地滚动了几下。
青年仰起头,能看到他线条流畅的下巴,他忽然捂住嘴,轻声地咳嗽起来,男人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异常痛苦的神色,脚步也难以为继。
山上渐渐飘起了雪花,夹杂着刺骨的冷风,纷纷扬扬,越下越大。
很快,周围的地面连同三人的头发也都被风雪染白,那些脏污的丑恶的泥泞的不堪的,也都将被大雪重新覆盖。
“下雪了。”
林森郁脚步一顿,不远处走过来的封跃闻言也是神色微怔。
那些雪落在青年脸上,很快便融化了,在他的颊边留下一道湿亮的水痕。
好像他在流眼泪。
青年缓缓地合上眼,轻声叹息道,“真好啊。”
林森郁的手腕开始发抖,将他抱紧,小心地凑到自己的胸口。
青年小心地蜷缩在他怀里,“别怕我,森郁,”他小声道,“我爱你。”
他也看见了正跟在他们身后的封跃,眼睛里忽然发出某种奇异的光彩,于是他更小声地道,“对不起。”
这话却不是对失魂落魄的封跃说的,而是对正温柔地抱着他的林森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