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跟他说上话。
爆炸发生后的第三天上午,全部人员撤离的命令下达,生化部队的士兵进入现场搜救。
孙灵淑在医院见到陆繁。
他头上裹着纱布,神情疲惫地坐在急诊室外的椅子上。
孙灵淑采访完伤者,走过去问:“你还好吧?”
陆繁点点头。
孙灵淑在他身边坐下来,顿了顿,说:“你们班长还有小徐的事,我知道了,节哀。”
陆繁垂着头,没应声。
孙灵淑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想了想,说:“我们媒体这边也会努力的,争取让小徐他们的抚恤金跟武警那边一样。”
陆繁点点头,说了声“谢谢”,声音哑得厉害。
孙灵淑还想说什么,迟疑了一会,又咽回去了。
晚上十一点,陆繁回了队里。
一进房间,就见屋里两个人各自坐在床上,红着眼睛。
有两张床是空的,一张是陆繁的,另一张是小徐的。
陆繁没说话,走到自己的床边,躺上去。
*
十点,张阿姨离开。
倪简撑着左手肘坐起身,脚挪下来,穿上鞋,刚站稳,左脚一痛,她歪了一下,跌到地上。
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她浑身一跳。
☆、第39章
只是一条通知信息,来自中国移动。
倪简坐在地上,半天没动。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倪简揉了揉脸,吸进一口气,扶着床站起来。
这次车祸,她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不轻,虽然撞破了头,有轻微脑震荡,但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右手的骨折很麻烦,再加上脚腕扭了,走路很困难。
但她想回去,想得不行。
倪简没有办法了。她去翻邮箱,要发邮件给梅映天。她知道梅映天今年回唐山过年,不该打扰,但现在顾不了这些。
邮箱里刚好有梅映天前一天发来的邮件,问她怎么失联了。
倪简飞快地回了信。
邮件发过去十多分钟,梅映天的短信来了:等着。
凌晨四点,梅映天到了医院。
倪简遇到的所有困难在梅映天面前屁都不算。她大半夜找到医生帮倪简拆掉石膏,改为夹板固定,之后办完了出院手续,带她去机场。
她们乘坐最早的班机,七点三刻出机场。
*
六点,消防大院的起床号响了。
陆繁早在十分钟前就醒了。他头上的伤没好,队里给他排了假,今天他不用训练,也不用出警。
他躺在床上没动。
其他人出去后,他坐起身。
对面是小徐的床,现在只剩一张空落落的床板,床边的桌子柜子也空了,所有遗物已经在昨天下午被家属领走了。
陆繁低头,摩挲手中的戒指盒。
“陆哥,你说我2月14跟璐璐求婚合不合适?刚好是情人节,我戒指都买好了!”
“是跪下来好,还是抱着她说好啊?”
“我还是跪着好,有诚意!”
……
“……陆哥,帮我……给璐璐……”
言犹在耳。
*
陆繁把戒指放进兜里,洗漱完,整理好内务。
临出门前,他找出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
陆繁去了罗亭镇凤凰村,小徐家所在的村子。到村口问了一句,就有村民指了路。
村里人都知道,老徐家的小二子没了,连遗体都不能带回来。
所有遇难消防员的遗体陈列在殡仪馆,在一张张窄窄的手推床上,他们被厚厚的黑袋子裹着,一层一层,严严实实。
据说他们身上有化学品和辐射,所以家属连最后一眼都见不上。
小徐家在村子最东头,新建的两层小楼,外墙还没米分石灰,屋外堆着两大堆粗砂。
一个老人坐在门坎上抽烟。
陆繁走过去,老人抬头望了一眼,混浊的双眼微微睁大。
“徐伯。”陆繁喊了一声。
老人认出了他,颤颤巍巍站起来:“是小陆啊。”
陆繁点头,朝他走近,把手里的袋子放到墙角,说:“您坐。”
他自己也在门坎上坐下来。
“徐大哥不在家?”
老人摇头:“出去了,跟杨家老大一道去了市里,说要到电视台说去。”
陆繁点了点头,没作声。
老人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伸手一摸眼,两串老泪落了下来,哽咽了:“要我说……再给多少钱又有什么用,小二子的命换不回来啊……”
“这孩子打小就犟,我叫他不要做这活儿,从来不听……从来不听……”
陆繁无言。
陆繁在玻璃门外站着,有几个女孩看到他,有点惊讶,她们看了一会,凑在一起说了几句什么,都笑起来,眼睛却还是往外看。
陆繁走进去,对坐在门边剪线头的女人说:“请问哪一个是刘璐?”
女人抬头看了看他,扭头朝里喊:“刘璐,有人找!”
一个穿着绿棉袄的女孩跑出来。
陆繁说:“我是徐河的战友。”
女孩一怔,眼睛立刻就红了。
陆繁说:“能不能出来一下?”
街边有棵白杨树。
刘璐跟着陆繁走到树底下。
陆繁从兜里掏出戒指盒递给她。
刘璐愣着没接。
*
离开时,已经是黄昏。
陆繁坐上大巴。身后坐着两个女孩,她们一路讨论情人节要和男朋友怎么过。
陆繁无意识地听进几句,想起了一个小时前。
他依照小徐的托付把戒指给了刘璐。
刘璐接过戒指那一瞬就哭了。
在那条尘土飞扬的小街上,年轻的女孩攥着戒指盒哭得不能自抑。
*
大巴开进市里,天已经黑透了。
七点半,陆繁从汽车站出来,坐公交去医院换药,回去时将近九点。
公交不到门口,他走了一段路。
大院外面停着一辆车,陆繁看了一眼,没多留意,往里面走。
车里,倪简的脸贴着车窗,半天没动。
眼见陆繁就要进去了,梅映天看不下去,打开车门,喊:“陆繁。”
陆繁脚步停下,转过身。
梅映天把倪简抱下来,扶她站稳。
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