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措?”
方牧的动作顿住。老五如同自我折磨似的,狠狠地出了口气,仰头倒在转椅上,“你说……你说这事到底是咋整的呀,多好的一孩子啊,怎么就……”
方牧打断了他,“别瞎想。”他说完,就出了房间。
老五心里却颇不是滋味,按说以兄弟的角度来看,他肯定是希望方牧能够结婚生子,走一条千千万万的男女都在走的通俗意义上的幸福之路,方牧这辈子活得太孤单了,先别说男人跟男人怎么过日子,就是方措,太年轻了——可,方牧不在的三年,那个孩子是怎样依靠着微薄的信念和无与伦比的毅力度过的,他又是切切实实地看在眼里的,这让他,从心底里就心疼方措,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
这个孩子,也是活得太单薄,太孤单。
转眼到年末了,方措走了有大半个月了,老五跟方牧忙得连轴转,公司二十七放了假,老五和方牧却没那么好的福利,一直加班到三十晚上,方牧倒是无所谓,反正他就一个人,过不过年,放不放假都没多大区别。老五却是拖家带口的人了,一年到头难得有个休息日,心情格外愉快,看方牧要走,连忙拦住他,“你回什么回呀,回去也是一个人,走,上我家吃饭去。”
方牧拒绝了,平时也就算了,这阖家团聚的日子,他一个外人,怎么也不合适,他自己也不自在。
开车回去的路上,家家户户都是灯火通明,一派人头济济欢声笑语的样子,有胆大的小孩儿玩炮仗,嘭一声炸开来,呼叫着打闹着穿过街巷,笑声传得老远。
方牧停了车子,推开虚掩的院门,里面漆黑一片,趴在地上的粽子一骨碌地起来,望着方牧,方牧走过去,难得温情地揉了下他的脑袋——好歹,屋子里还有个会喘气儿的。
他开了灯,给粽子的食盆里倒了狗粮,又找出最后一包方便面,准备对付着吃了,一提热水瓶,发现没热水了,只好拧开水龙头,给水壶里接了水,放到煤气灶上,点火。
水烧开了,他关了火,刚往面碗里注了水,院子门被拍开了,他来不及抬头,就听见老五吆喝的声音,“老七,老七,快出来帮忙!”
方牧赶紧放下水壶,出去一看,就见老五一手提着婴儿的睡篮,另一只手提着一大包东西,目测都是些小孩子纸尿布、玩具、奶粉、奶糊,身后跟着老五的老婆,手里抱着他家丫头。
方牧一愣,“你们怎么来了?”一边说一边去接老五手上的东西,老五一让,没让他接,吩咐,“你去车上把菜拿下来,就怕你家设备不齐全,我连锅子都带来了。”
方牧听了,去车子后备箱一看,果真样样齐备——蔬菜、肉类、丸子、海鲜、面食,连调味都有好几种,老五放下东西又过来帮他,一边搬一边说:“两家老人昨天就送上去海南的飞机了,我想着,咱家自己过年也就是两个人加一个崽,干脆上你家来,一起过算了,免得你形影相吊怪可怜的,也不弄那些菜了,就吃火锅,热闹,也简单。”
方牧的心像被一只粗糙而火热的手握了一下。
两个男人很快将车里的东西都搬完了,方牧关上后备箱盖,正欲回屋,心里蓦地一动,好像心有灵犀一般,他转过身。
昏黄的路灯光下,原本应该远隔万里的少年却站在那里,才大半个月没见,他仿佛又长大了许多,穿着一件棕色的牛角扣大衣,围了一条宝蓝色的围巾,脚上是一双鹿皮短靴,长身玉立,卓尔不群,灯光在他的头顶打了一圈光晕,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小片阴影,漆黑的眼里有星光璀璨,倒映着方牧错愕的脸,“你怎么在这里?”
少年风尘仆仆,眼下有淡淡的青色,“教授飞美国和那边的朋友一块儿过年了,我就回来了……”他停了停,轻声说,“我怕你一个人。”
48第三十八章
“小措?”老五从门口探出头来,惊讶地看着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你怎么回来了?”
还没等方措解释,老五已经跳了出来,亲热地拉着方措的手往里走,“来来,回来了就好,还担心你一个人在外国年夜饭都没处着落呢,中国人过年就应该热热闹闹的嘛。”
屋子里已经摆开了阵势,饭桌被摆到正中间,中间放一个火锅,清汤锅底,浮着两端大葱、香菇、枸杞、大枣等调味用的佐料,蔬菜鲜肉已经洗干净了,装在洁净的盘里,老五老婆正熟练地调酱料,小丫头六个月大了,正是要长牙的时候,躺在推车里,努力地啃着自己的手指玩,口水在灯光的照耀下晶莹一片。
方牧走进屋来,暖意扑面而来,驱散了严冬的寒气。
“等一下,我记得我还带了一瓶酒,我去车上拿。”才坐下,老五一拍毛发日渐稀疏的脑瓜子,想起来,又急急地站起来,奔到门外。
老五老婆毫不见外地招呼,“甭理他,咱们先吃。”
汤锅开始沸腾,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氤氲的白色热气模糊了彼此的眉眼。方措摘了围巾,修长的手执着筷子,往锅里一个个下丸子。
老五提着一瓶红酒蹿了回来,咋咋呼呼地开了酒瓶,往每个人的玻璃杯里倒,老五老婆赶紧挡住自己的杯子,“我就算了,待会儿开车呢,你们喝,我喝果汁就行。”
老五不依,“就喝一口,今儿这不高兴嘛,也是难得。”
老五老婆不再推拒,“那就一口。”
老五果真往她杯里倒了一点,而后举起酒杯,道,“今天大年夜,别的不多说了,就祝咱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众人笑笑,举杯。老五一人豪气干云地一口饮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拍拍方措的肩膀,喷着满嘴酒气,说:“来,这杯孙叔敬你,祝你在今后的日子里,鹏程万里,前途无量。”
“谢谢孙叔。”灯光下,方措笑得有点腼腆,拿起酒杯也是一口喝尽了。
老五叫一声好,转向方牧,千言万语化作一杯酒,“多年兄弟,啥也不多说了,喝。”
推车里的小丫头大约察觉到自己受了冷落,忽然哇哇大哭起来,高亢的哭声能掀翻屋顶,老五顿时一阵手忙脚乱,连忙丢下筷子酒杯奔过去,“哎哟,我的小祖宗,怎么哭了?”一边熟练地抱起孩子摸向她的尿布。
老五老婆也离了桌,要去接孩子,老五挥挥手,“没事没事,我抱着,你吃。”他果真抱着孩子坐到了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