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鼓作气赶过去,不到一个时辰便到。”圣君微微一笑。
“那便一鼓作气。”曲谙咬了咬牙,站了起来。
圣君叹了气,拋了个小瓶给曲谙,“吃罢,否则你真要折在半路。”
曲谙略显狐疑。
“怎,还怕是毒?你死得了?”圣君哼笑道。
曲谙心道也是,便倒药丸吃去。
空云落真就安分等了曲谙两个时辰。他盘腿闭目静坐,小小的身板挺得笔直,看似平静,但心像在火上烤。
他在数着心跳计算时间。
数到了一万八千五百十二,再有千余,就等到曲谙回来了。
……
一万九千三百二十、一万……
门嘎吱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洛洛,我回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空云落睁开了眼,困惑一闪而过,但曲谙的笑容占据了一切。他欣喜起身,雨过天晴地叫道:“哥哥!”
曲谙手里捧着许多东西,身后还跟着剌觅。他边把东西放好,边说:“你先坐着,我给你买了好玩的。”
空云落一心只想抱曲谙,张开双臂跑过去,却被曲谙闪开。
“了一身的汗,脏着呢。”曲谙笑着说,“别急,给哥哥倒杯水吧。”
空云落歪着脑袋直勾勾地盯着曲谙,一会才点头,乖乖去倒了水。
曲谙一边整理,一边和剌觅说话,话题围绕昨晚谈的事。曲谙说一句剌觅就应一句,间或瞄一眼空云落,显然还是对他很有兴趣。
曲谙把买来的小玩意摆在桌上,有弹弓、草蟋蟀、土偶、九连环……满一桌,还有一盒三层点心,普通孩童见着,得开心疯了,放他一人都兴致勃勃玩一整天。
曲谙说:“洛洛,你先个玩会,哥哥要和剌觅商量事,这几天咱就要去佘林谷了,得做足了准备。”
空云落不说话,一瞬不瞬看着他。
曲谙的心不着地。
剌觅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转,有暗潮在他之间涌动。
“我过会回来陪你玩,在屋子里别去。”曲谙的笑容温软,“剌觅,我走吧。”
然,就在他转身要走时,空云落道:“站住。”
曲谙咯噔一,后背倏然渗汗水。
“你不是我哥。”空云落眉头紧皱,瞳色浓郁,“我哥呢?”
剌觅不解地看着曲谙的脸,没有一丝不妥,声音、身型、气质无一不是曲谙。
“洛洛,你跟哥哥开玩笑吗?”曲谙道,“我就在这里呀。”
空云落的小脸一片寒冰,仿佛是从雪里走来的,他道:“段千玿,你好大的胆子。”
“庄主,你……”易容成曲谙的段千玿以为空云落恢复成本性,错愕地回头,对上了那双冰冷,却覆着薄泪的眸子。
这是变回来了,还是没有?
“属知罪。”段千玿单跪地,声音转回了本音,“请庄主责罚。”
剌觅张着嘴,当场愣了。
“我哥呢?!”空云落又怒又颤,“你假扮他做甚?他不回来了?”
“并非如此,曲谙只是一时半会不回来……”
“他在哪?段千玿,你老实回答!”空云落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红印浮现。
在一瞬间,段千玿飞速思考,他瞒不住庄主,但目前困住他,就算把真相托,庄主也无为力。
于是,段千玿道:“曲谙他已前去佘林谷。”
空云落震惊后退几步。
剌觅不解风情地问:“他去佘林谷干嘛?里面都是蛇呢。”
空云落失声道:“他一人……去佘林谷?你也让他去?”
段千玿低声道:“他说有把握取得双尾赤霞蜥的毒,解药不再拖。”
“他死在里面怎办?”空云落说,他稚嫩的肩膀不住颤抖,他想起了曲谙昨晚给他讲的故事,原来勇者就是曲谙己?到最后曲谙也没说勇者回没回来。
……他不回来,我怎办?
这个想法,宛如恶鬼带毒的獠牙,在空云落的魂魄上撕咬,他像喘不上气来似的,大张着嘴,一只看不见的手掐着他的脖子,身体里有什东西要冲来。
段千玿瞪大了眼,诧异道:“庄主!”
剌觅不住地倒退,脸上惊惶不已,他的衣服诡异的鼓动着,是他身上的
蛊虫在狂躁不安。
网一般的红痕浮现在空云落的脸上,红得像献血渗。
“不好!他体内的蛊要失控了!”剌觅喊道。
“有什办法?”段千玿不敢贸然接近,“不是说遡时蛊性情温和?!”
“我不晓得啊!”剌觅掏一把药粉,一边撒一边念念有词,是晦涩的疆宜话,还跳大神似的绕着空云落转。
空云落跪落来,一手撑着身体,手指抓握,竟扣进了地板里!
也不知真是剌觅那套见了效,还是空云落挺了过来,他终于不颤了。但抬起头,血痕满布的脸和那双赤色眸子,看得人心里发慌,不直视。
“庄主……”段千玿道。
“我去找他。”空云落开,他的声音很奇怪,稚嫩与低沉在,像两种声线重合在一起。
“你要拦?”空云落静静看着段千玿,“拦得住?”
段千玿低头,“属不敢。请庄主让属去。”
剌觅心想着是个好机会,忙道:“我也想去!”
申时五刻,天色已暮。
曲谙马时腿肚子不住哆嗦,差点跪倒地,脸色也十分难看。他扶着马,抬头望着数丈外的一块石,石上刻着遒劲的三个大字——佘林谷。
在“佘”字之上,雕刻着一个凶悍阴冷的蛇头,蛇头突,仿佛真有一条蛇封印在石之中,挣扎欲。
这就是佘林谷的入。
曲谙虚弱的姿态与这凶煞的“招牌”格格不入,路过的人忍不住惊奇打量他,像这样的人现在此,除了寻死,他想不到别的原因。
圣君在曲谙身旁抱臂旁观,“你还受得住吗?我看还是找个地休息罢。”
曲谙摇了摇头,“给我五秒。”
他闭上眼,平缓呼吸,心脏那似乎有块石头压着,跳得困难沉重,他要适应一会。
五秒一到,他睁开眼站直,道:“以了,走吧。”
佘林谷毒蛇遍生,凶名在外,但却有不人在此聚集。毒蛇虽险,但毒性越强,就越值钱,逮着几条,兴许一年都衣食无忧,所以吸引了许多人前来。
此时人都往回走,夜幕降临,技艺再高超
的人也不敢在此多留。
逆行而上的曲谙二人格外引人注目,还有人朝他喊话:“想要什蛇,我这里有,夜晚进谷,九成是不来哩。”
曲谙对那人拱手说谢,圣君则充耳不闻,大概这才是他卸包袱的真实模样,普通人在他眼里就和杂鱼一样。
他走进了佘林谷。
佘林谷里树丛交错繁多,每棵树都有树藤垂落,白日还分辨,但天色一暗,就都像一条条垂吊的蛇,让人根本不敢靠近。
曲谙挎着一包袱,里面是各种解毒药,还有防蛇粉,他还亲眼看过剌觅的实验,眼镜蛇都对这药粉退避三舍。
但无论如何,也不消除他踏进蛇窝的胆战心惊。
圣君随手拿着一木棍在前头开路,有几次往藤上扫荡,激起嘶哈声响,腕粗的蛇挺起身子耸动威吓。
圣君淡定朝蛇七寸打去,蛇很快像面条一样软来摔在地上。
曲谙在后面,心跳都快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