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蛇人只在谷捕猎,再往里走,人活动的痕迹几乎没有,草也深了许多。佘林谷里不河流,有些只浅浅没过人的脚踝,但被草掩盖,只有踏入才知晓。然而蛇最喜湿凉,有水的地方最为危险。
曲谙正在走的就是这样的路,圣君稳稳当当地开路,仅靠这一根木棍,他周全地走了一里地。
突然,圣君停了脚步。
曲谙也停,紧张地问:“怎了?”
“看见了个好玩的东西。”圣君道,他回过神,木棍挑起一物挥到曲谙眼前。
竟是个头骨!
曲谙短促叫了一声,瞳仁惊骇收缩。
“我猜这位仁兄贪心来到此处,便丢了性命。”圣君吻轻松道,他随手一甩,那头骨就被抛向远方,“也不知你我的运气,较他是好是坏。”
曲谙紧抿着唇,只字不言。
这副样子,更激起了圣君的捉弄欲,他还故意让小蛇缠棍而上,在戳到曲谙面前,见着曲谙脸色煞白,才露一丝笑意。
曲谙咬着唇,眼眶不受控地泛红,胸涩疼得厉害,他不想去看圣君的脸。
阿公是最疼他的,不会像圣君这样,绝不会。
第98章
圣君抱臂欣赏了一番,而后慢悠悠道:“你心里想的是‘这厮凭什和我的亲人长着一副脸’,或是‘我那好阿哥才不会这般对我’?”
曲谙鼻翼翕动了两,提气抬步,仍不说话。
圣君闲庭信步般,木棍随意在草里探着,还回过头对曲谙道:“你要是给我说句好听的,不求你叫我的名字,叫声‘元先生’,总归以吧?好说歹说我也未曾伤及你哪处,还对我摆着个黑脸,要是惹我不高兴了,就把你一人留在此,多不好?”
曲谙一阵闷堵,其实圣君的话并非单纯威胁,如果他的目的只是不让空云落解蛊毒,那他的确甩手就走。
倒是曲谙己,有些情绪上头,没有摆正好己的态度。关键时刻,圣君才是主要战力。
“是我多有冒犯,元先生。”曲谙话说,难掩郁闷憋屈。
这恰好合了圣君的胃,他好心情道:“这才对。”
淌过了水路,又进丛林。
树冠重重叠叠,遮天蔽日,太阳还未落尽,但在其中已入黑夜。
曲谙预备了火折子,给了圣君一根。
圣君道:“还要走多远?这地从未有人来过,林子多大多深,里边有什,谁也不清楚。你若是什都没料好,我不奉陪。”
“走到后面那座山那,穿过这片丛林是最近的路,大概……”曲谙闭眼想了想,“五里。”
“你怎知,你来过?”圣君问。
“这不重要。”曲谙淡淡道,“加快脚程,最好在天彻底黑之前走去。”
“若是用轻功,倒是不难。”圣君啧啧道,“但这路曲折离奇,还藏着不毒物,快反而险,要是迷了路,夕何夕都不知。”
“不会迷路。”曲谙按着左胸,“也不会失败。”
“哦?”圣君转过头,微弱的火光照亮他勾起的嘴角,“你先回头瞧一眼。”
曲谙意识回头,一颗拳头大的蛇头就在他的脑后,蛇信伸缩,几乎戳到他的鼻尖。
在真正的恐惧面前,曲谙完全忘记思考,身体被定住了似的,猛然张大的蛇嘴像分成了一帧帧慢动作,他也没法躲开。
嘭的一声响,一枚石子炮弹一般精准打进蛇嘴里,直从头顶贯穿,那蛇被带往后,臂长的半身在空中痛苦扭动。
曲谙被拉向后,圣君颇为遗憾地味在耳边响起:“跟在不归山庄的人身边那久,你连点皮毛都没学着?空云落真是把你护得太好了。”
曲谙眨了眨眼,似乎才回到了人间。
圣君走过去把那条蛇扯来,端详了片刻,道:“这蛇没毒,吃了吧。”
曲谙以为己听错了,“……哈?”
“从五更天到现在,我才喝了几水。”圣君道,“等会要真见上了双尾赤霞蜥,免不了一场大战,肚子空空,打什?”
曲谙腹诽:明明是你不愿吃干粮!
圣君笑吟吟道:“你的手艺是好的,做盅蛇汤罢。”
蛇汤简直是想得美,曲谙只把蛇烤了。他第一次处理蛇,哪怕是死蛇,也给他极大的心理压力。
扒皮,清洗,串串,没有调料,全靠火候烤香味。
烤好后曲谙不愿意吃,但圣君笑看着他,也没吃,意思不言而喻。
曲谙不情不愿吃了一,意外的滋味不错,虽不知是什蛇,但肉质似鱼,鲜嫩,就是淡了些。
但曲谙过不了心理那关,吃了一小截就吃不了。
圣君吃了大半,还说:“若让空云落知晓你专门为我烤肉吃,真想看看他会是什脸色。”
说着还闷声低笑,眼中泛着不寻常的光。
曲谙敏感地觉察,空云落对圣君,有着特殊的意义。
除去刚才与蛇贴面那遭,在这个丛林里,曲谙还见识了两蛇厮杀、群蛇交/媾、蟒吞食等等令人身心俱损的画面。曲谙都渐渐麻木了,圣君再把蛇伸到他的眼前,也不再大惊小怪。
终于走了丛林,虽天已黑,但月色明朗,视野开阔,曲谙松了气。
“接来,还是往前?”圣君问。
曲谙闭了眼,心中感知,他构建这双尾赤霞蜥的模样,越清晰,就越精确。
只是这样的构建对他的身体是极大的负荷,世界意识不再放任他接近最后一味药,心脏被电击似的,疼痛异常。
在圣君眼里,曲谙忽然面色痛楚,像在遭受什酷刑一般。
“蛇肉有毒?”圣君眉头一皱。
曲谙艰难摇头,抬手指向东南面,“往……那边,快了……”
圣君记起曲谙患有心疾,折腾这一日,兴许是犯病了。
不过曲谙死不了,他也就没多注意,朝曲谙所指的方向走去。
曲谙两眼发黑,脚踩不着实地,他才知道己的骨头原来那硬,疼成这样,竟还没倒。
所幸世界意识到惩罚并非没有尽头,剧痛缓缓消停,曲谙的眼前终于清晰起来。
他重重松了气,但又有许多小飞虫盘旋在面前,他以为己迷糊走进了虫子窝,慌忙道:“圣君,我走到哪了,怎都是飞虫?”
圣君仍在曲谙身前,保持着不变的距离,还抬起一只手臂晃了晃,道:“你眼花了吧?哦,对了,方才你被一条花色的小蛇咬了脚,我见你不看也不叫,以为没大事呢,就没提醒。”
曲谙:“……”
他低
头抽起裤子一看,右边小腿果然种了一块。他立刻先吃一颗解毒药,再拿绷带绑住伤上方,尽量挤毒血,撒上药粉,最后再包扎。
整个过程快而粗糙,圣君挑了挑眉,“你觉得有用?”
“反正我死不了。”曲谙说。
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目标山前。此山无名,在这一带山头错落之中,低矮袖珍,不引人注意。
就在无名山的山脚处,有个山洞,山洞呈扁圆,好像还有一半被掩藏在地上。
看到此洞,曲谙就知道己来对了地方。
“在这?”圣君道,“我进去?”
“不进去,里面有一池毒蛇,面是的地盘。”曲谙道,“我把引来,你做好准备。”
圣君点头,站到一旁,像是来游玩一般,悠然得地看着曲谙忙活。
双尾赤霞蜥常年生活在地底,温度适宜,暗河为创造湿润的温床,面更是有数不清的蛇供享受,简直就是个舒适的土皇帝。
以毒蛇为食更令全身上都是毒,只有在死了两天后才触碰,但的毒必须要在死后一个时辰内取。
现在还未到考虑取毒的问题,首先得让来,才好办事。
和普通蜥蜴一样,双尾赤霞蜥也怕刺激气味,但的上限要高许多,这点曲谙早有准备。他打开己的包袱,拿了两个鼓曩曩的纸包——这是他亲调配,专门正对双尾赤霞蜥的刺激性药粉。
圣君丝毫没有帮忙的打算,他就己捡树枝,堆在洞,再用火折子引火。火烧起来了,他再将那两个纸包丢进火力。
霎那间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冲天而起,就连圣君都不由得偏脸避开,咳嗽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