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宋羽河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再次把他按趴下了。
宋关行:???
为什么?!
我明明是在夸你!
宋关行哪里受过这等委屈,但他还没来得及生气,就感觉宋羽河的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打在光滑的地面上。
宋关行一愣。
宋羽河全身都在发抖,他死死用力扣住宋关行摸他仿生人的手,一边掉眼泪一边讷讷地问:你你要偷我的仿生人吗?
宋关行百口莫辩:我没有
宋羽河却听不进去他说的,依然不肯放手。
他唯恐57再被人偷走,只能用力制住这个人,这样他就不会用这双手来碰自己的仿生人。
这是他的仿生人,他的57。
这时,薄峤检查完出来,见到两人这个姿势,微微挑起了眉。
宋关行立刻朝他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薄峤就当没看到,也不制止,慢悠悠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交叠着大长腿,似笑非笑地看着被按在地上的宋关行。
灯光从头顶打下来,显得薄峤莫名有种病娇的黑化感。
薄峤淡淡地说:你又怎么招惹人家了?
宋关行咬牙切齿地骂他:你妈。
薄峤终于明白了宋关行的恶趣味,看到一个人被逼到只能恼羞成怒的样子,的确很愉悦。
宋羽河见薄峤出来,急急道:先生,他要抢我的仿生人!
薄峤哦?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说:那的确该揍。
宋羽河:是吧。
宋关行:
不过薄峤没宋关行那么丧良心,很快就把小猫一样扑腾的宋羽河抱了起来,再次解救了这个可怜又无辜的男人。
宋关行气得再次语无伦次:你你你你你们
薄峤没理会他,揽着宋羽河轻声和他说:别哭,他不抢,先让医生给你看看脚。
他总算看出来了,宋羽河就是宋关行的一生之敌。
只要有他在,挨千刀的宋关行只有吃亏的份,以后自己就不会被怼到哑口无言事后复盘了。
薄峤对宋羽河最后一点因社死而产生的排斥彻底消失,甚至好感往上蹭蹭蹭地涨。
宋羽河乖得很,擦了擦眼泪,紧紧捂着仿生人,听话地跟着薄峤进了医疗室。
医疗室的医生正在检测薄峤手肘扫描出来的图,看到宋羽河进来,对薄峤说:无关人等先出去等着。
薄峤将宋羽河按在椅子上,正要离开,宋羽河却一把抱住他的手,不让他走。
薄峤啧了一声,对宋羽河的依赖显得有些不耐烦,但心中却有些异样的满足感,他和医生解释了几句。
医生见宋羽河还小,只好勉强同意了。
宋羽河将袜子脱下来,把受过伤的左脚搭在一旁的椅子上。
医生看了一眼,蹙眉:这伤看着很久了,你都没想要来医院看看吗?
宋羽河冷得脚趾一直在蜷缩,声音也有些无力:我那那没有医院。
莫芬芬医疗设施有限,连医疗舱都没有,宋羽河住的地方又太偏,连吃饭都成问题,更何况是去治疗脚。
医生蹙眉看着他,一直冷硬的声音明显变得温柔了:这个是流银辐射,我怀疑你的脚踝里还有流银溅入时的残留,这不能一下治好,得需要长久治疗。
薄峤问:需要开刀将流银引出来吗?
医生用仪器扫描,果不其然在脚踝处发现细碎的流银颗粒残余:虽然只有这一点,但流银摄入人体还是有毒,最好尽快取出来。
薄峤盯着那艳红的好像随时都能流出血的红痣,问宋羽河:这个痣是你本来就有的,还是被流银溅上去的?
宋羽河看了看,不太确定地说:本来就有的?我不知道哎。
医生又对着那颗痣扫描一下:这个可能是流银溅进去后未愈合的小伤口,疼吗?
宋羽河摇头:不疼。
医生:那还是等治疗好了之后再看看是不是伤口吧。
薄峤正要再问问细节,宋羽河抿着唇,问:需要多久?
大概住院一个月左右。
宋羽河想也不想地说:我先不治了。
薄峤和医生全都不满地看着他。
如果缺钱,我可以先薄峤想要说给,但又不想把这个当成是施舍,只好换了个词,我先借给你,等之后你再还给我。
医生也点头:马上就要入秋了,伏恩里秋天很短,下下个月就能直接到冬天,天气一冷你的脚会更难受。
宋羽河垂着头不说话。
医生见他年纪小,耐着性子哄他:你也怕疼的是不是,治好就不疼了。
宋羽河轻声说:我还要参加比赛。
薄峤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是机械大赛。
机械大赛的一等奖是能修好宋羽河仿生人的特制稳定器。
薄峤沉默了,一时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劝他。
宋羽河是个很温顺的性子,但只有在仿生人这事上,他固执得要命,怎么劝都没用。
医生只好先给他开了药吃一吃,反复叮嘱他比赛完一定要来做手术。
宋羽河点头应了。
两人从医疗室走出去,宋关行正坐在椅子上皱着眉揉腰,心中盘算着要不要去医疗舱躺一躺。
见到宋羽河,宋关行都产生条件反射了,从椅子上起来一蹦蹦老远,指着椅子上的书包警惕地看着他:我可都没动你的东西。
宋羽河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书包里除了书就是作业,没什么可动的。
薄峤几乎享受地看着宋关行那副老鼠见了猫的怂样,冷哼一声,心情大好地喊:羽河,回家了。
宋羽河背起书包,颠颠跟了上去。
宋关行头一回在薄峤那这么吃瘪,一言难尽地盯着两人的背影,再次咽下一口老血。
他正打算默默回家,手腕上的光脑闹铃再次响了。
本来还疲惫得很的宋关行忙振奋起来,拍了拍脸,才扬起笑打通了玫瑰美人的通讯。
南淮现在已经是深夜了,玫瑰美人的声音带着睡意的含糊,像是刚从梦中醒来。
关行啊。她迷迷糊糊地说,我梦到小止了。
宋关行一噎。
他走到楼梯口,靠着墙微微抬起头,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好一会才轻声说:您梦到他什么了?
我梦到小止说脚疼。她的声音像是随时能睡过去,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宋关行笑了笑,柔声说:我不是和您说了,小止现在在外面上学,要过段时间才能回去吗?
嗯?你说了吗?妈妈不记得了。
说了的。
哦,好,那我再等一等,等小止回来给他做玫瑰糕。
宋关行说:好。
两人说了几句,挂断了通讯。
耳畔一片死寂,宋关行呆呆站在狭窄的楼梯口好久,缓慢地靠着墙蹲下来。
***
薄峤的手还要再来伏恩里两三回才能彻底治愈,他上了车,设置好回家的自动导航,主动和宋羽河搭话。
等比赛结束了,就来做手术。
宋羽河点头,他也怕疼怕冷,有治愈的办法他肯定不会拖太久。
薄峤这才想起来问:你还记得是怎么被流银溅到的吗?
好像我从很高的地方掉下来了。宋羽河想了想,57接住了我,把我抱着,周围的流银爆炸,溅到了脚踝上。
薄峤皱眉:很高的地方?
疑似是他当年仿生人的57。
流银爆炸。
很高的地方。
莫芬芬的虫洞。
薄峤隐约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但串联在一起却根本说不通。
当年他乘坐的飞艇被一个绝症患者报复社会劫持,有个孩子和盛放仿生人的舱一起被炸成了碎渣,散落在太空中。
当时他是眼睁睁看着船舱炸开的,那样剧烈的爆炸中,就算是仿生人也存活不下来。
更何况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那孩子的身份当年是个未解之谜,似乎是被什么人封锁了,现在去查可能要花费点时间。
薄峤若有所思地盯着宋羽河这张脸,像是想从他脸上瞧出点什么来。
他打开光脑,给特助发了个条消息。
【薄三乔:查一下十年前NF65484A的事,看看能不能找出当时出事孩子的资料。】
特助很快回复了个【好的】。
宋羽河看着薄峤缠着纱布的右手肘,啊了一声,小声说:先生,多谢你今天救了我。
薄峤将光脑关上:没事。
要是那流银直接朝着宋羽河的面门炸开,恐怕这条小命都得丢。
宋羽河觉得不好意思,等到回了家,忙颠颠给他拿鞋、拉椅子、擦桌子,什么琐事都做,他拍了拍胸脯,保证地说: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什么都会做。
薄峤见他一副愧疚想要补偿的样子,只好点点头,打算给他找点事情做:你会做饭吗?
宋羽河想了想:有食谱,我应该会。
薄峤就让他去做个简单点的夜宵。
半小时后,宋羽河期待地问:怎么样?
薄峤一边吃有鸡蛋壳的面一边淡淡地说:做得很好,下次点外卖吧。
宋羽河:
宋羽河直接就蔫了。
薄峤干咳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没事,你虽然不擅长做饭,但你擅长
擅长对付宋关行。
就这一个闪光点,薄峤恨不得把他天天带在身边,每天去宋关行面前晃。
宋羽河茫然看他。
薄峤不好说他只把人当秘密武器怼宋关行用,大尾巴狼似的,高深莫测地说:最近这段时间,如果你有时间,我随喊你随到就好。
宋羽河忙保证:好,我肯定随叫随到。
薄峤满意了,愉悦了,觉得人生都明媚了。
两人折腾到现在,已经过了0点,疲惫地洗漱好就回了各自的房间睡觉。
宋羽河扎头发的电线不见了,披散着头发到处找能扎头发的东西,这时,桌子上的光脑突然发来一条消息。
宋羽河还不知道有消息这个功能,戳了半天才发现是一个陌生ID发来的消息。
【镜子:乖崽啊,我是陆镜,刚问秦老师要的你ID号。你现在好些了吗?睡了吗?】
宋羽河打字很慢,用二指禅慢吞吞地戳戳戳。
【ID549141:我没事还没睡怎么了】
陆镜回复很快。
【镜子:我就想问个很冒犯的问题啊。】
【ID549141:什吗】
【镜子:你左脚那个,咳咳,你左脚脚踝上有痣吗?】
第23章 天真残忍
痣?
宋羽河揪了揪自己小熊袜子上的熊耳朵。
他一直以为自己脚踝上那个红点是痣,但今天医生一说是流银溅的,他又不太确定了。
【ID549141:什么色】
陆镜也懵了,痣一般不都是黑色吗,难道还有其他颜色?
【镜子:黑色?】
【ID549141:那我没有】
陆镜懵了好一会,又忙回。
【镜子:那你有什么颜色的?】
【ID549141:红色】
陆镜皱着眉看着这个【红色】,犹豫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敲了一行字。
【镜子:那咳,你能拍个照片给我吗?】
【ID549141:好】
宋羽河回完后,就开始去摸索拍照的功能。
但薄华彩之前的光脑是因为程序反应太慢才淘汰的,宋羽河戳着那好像是相机的图片半天都没反应,好像是卡了,又自己鼓捣半天还是没找到按钮。
【ID549141:等等】
宋羽河发完后,就趿拉着毛茸茸的拖鞋跑出了房。
薄峤房间就在旁边,宋羽河轻手轻脚地跑到门口,顺着缝隙看到房里的灯还开着,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先生?先生。
很快,里面传来一声不耐烦的:什么事?
宋羽河打开门,将脑袋探进去,小声地说:先生,我能问问,光脑的拍照片功能在哪里吗?
薄峤正坐在桌子前戴着眼睛看文件,面前的半透明屏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字,他闻言无声叹了一口气,在看到的位置做了个标记,朝宋羽河招了一下手。
宋羽河忙颠颠地跑过去。
薄峤接过他的光脑,开始给他找拍照的功能。
宋羽河站在他身边,垂着头看薄峤修长的五指流畅地在半透明的页面上点来点去,视线又落在薄峤脸上。
薄峤因为低着头的姿势,从宋羽河的角度可以瞧见眼镜下漠然冷厉的眉眼。
宋羽河从小到大没见过多少人,在莫芬芬穷困潦倒的人每回见到破破烂烂的仿生人,都满脸嫌恶地拿东西砸他们让他们滚。
宋羽河总是被砸,砸得浑身都疼,就算仿生人护住他也疼得要哭。
正是因为从小到大接受到的善意太少,宋羽河对每一分没来由的善意都很重视。
就算这个人是对他有所企图,他也只觉得开心。
在这个时候,宋羽河才突兀地反应过来。
原来他已经和一个不怎么相熟的男人同居了。
同居这个词还是他在七夕节的时候听别人说过一嘴。
宋羽河正想得入神,薄峤一直垂着的眼睛缓缓抬起,冷淡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