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亮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表情有些扭曲地说:“离婚?你竟然要跟我离婚?”
裴秀面色淡淡,“高亮,你不是什么香饽饽,你是怎么上的大学,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我的存在,已经给了你很大的好处。太贪心,你现在拥有的,都会化为灰烬。”
女孩的语速不疾不徐,高亮却心生寒意。她肯定能说到做事。
“裴秀,你以为你一个年轻的女孩出去摆摊,没有已婚身份,你能混得和以前一样好?以前大家只是同情你孤零零一个人,现在你抢了别人的生意,别人可不会再跟你客气。有我这个丈夫,你能少多少麻烦。你不用说得那么难听,当初我上高中,确实是你奶奶给的学费。我和你结婚,是为了报答你奶奶,给你庇护。”
“没错,我对你确实没感情。我估计再给你三年时间,那些想找你麻烦的地痞流氓也歇了心思。到时候我们再离婚,这三年,我们相互不干涉。三年后,我马上跟你离婚,这样我对裴奶奶也有个交代。”
裴秀忍着恶心,打量高亮。
的男主,上的不是陵城最好的大学,甚至只是很一般的专科。那么长相呢?
切!跟陈誉这种路人甲比起来,高亮的长相差几条街呢。
被村姑用这种眼神打量,高亮心里极度不爽,刚准备再说点什么的时候,裴秀嘴角微勾,露出毫不掩饰的讥讽笑容。
“所谓的庇护我的婚姻,是把我的钱抢走,给你家当保姆的同时,再让你们全家欺负我?如果没记错,我和你是同一个初中毕业的,你虽然比我高一届,但是应该知道我是年级第一。而你,大概是中等生吧。所以,别侮辱我的智商。”
“我刚才说你能上大学,指的不是裴老太太资助你上高中。具体指的是什么,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我能给你当垫脚石,也能把你现在拥有的毁掉。”
“高亮,我最后说一次,离婚,还钱。三天后,我要在落夕镇看到你。”
裴秀刚从火车站出来,意外地看到许三叔满脸焦虑地往出站口的方向看,他身边还有一个长相和他有些许相似的女孩,大概就是他之前和她提到的在畜牧局上班的女儿许慧琴吧。
他们在干嘛?
下一秒,许三叔看到裴秀,他飞快上前。
“秀丫头,你可回来了!出事了!”许三叔说道。
“爸,哪里是小秀出事,分明是高家人的事,跟小秀有什么关系。”许慧琴跟着说。
裴秀眨眨眼,“高家出什么事啦?”
许三叔看着裴秀完全是看别人热闹,事不关己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秀丫头,你婆婆摔断腿了。正在市里的医院。”
许慧琴又说:“爸,你还是没说到重点!小秀都要跟高亮离婚了,刘凤兰算哪门子的婆婆!她就是个小偷,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小偷。”
接着,许慧琴没给她爸爸开口的机会,把前因后果告诉了裴秀。
裴秀听完,乐了。“嚯!我家大壮的肉真没白吃,这么快就立功啦。一会回家,我再给它加肉。”
还有,她跟高亮的室友说他妈生病,刘凤兰就真的住院咧!嘴巴算是开光了吗?
许慧琴对裴秀的反应非常满意,她笑着说:“不用你买,我们单位正好发了三斤肉,一会我送给你。”
许三叔看着两个年轻的女孩嘻嘻哈哈,一阵头疼,“姑娘们,刘凤兰和高满才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等着钱看病住院呢。”
裴秀悠悠道:“我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
第6章
看着许三叔焦虑的样子,裴秀心里微微感慨——世上还是好人多啊!比如许三叔‍‎‌父女‎‌俩,比如陵城大学学生处的老师,比如高亮的室友,再比如陈誉。
也不知道陈誉的名字是不是她以为的这两个字……
“小秀,我觉得你回落夕镇的话,高家人免不了找你麻烦,要不你干脆就在我这里住几天,我单位的宿舍还挺大的。”许慧琴建议。
许三叔附和道:“对对,秀丫头,你在你慧琴姐这里休息几天,顺便在市里找工作。”
裴秀真诚道谢,“谢谢三叔,谢谢慧琴姐。我得回家照顾我家的大功臣大壮,等事情处理完,我再到市里找慧琴姐玩。”
许三叔还是不放心,想跟裴秀一起回落夕镇,裴秀对许慧琴说:“慧琴姐,你在落夕镇生活了那么多年,应该很清楚,人言可畏。我让三叔这两天帮喂狗,如果被高家人看到,可能已经找到栽赃陷害的借口。三叔跟我回落夕镇,肯定会维护我,免不了一番口舌。我一个光脚的怕他们穿鞋的吗?但是,三叔在,我就不得不忌惮着些。”
人不跟着一起回去,肉还是可以带走的。裴秀拎着慧琴姐送的三斤猪肉,步伐轻盈地往落夕镇走。
看着裴秀的背影,许三叔有些懊恼地对女儿说:“慧琴你真是的,干嘛拉着我,小秀哪里是高家人的对手啊!刘凤兰断了一条腿,嘴巴可没哑。高满才也是一肚子的鬼主意……”似乎意识到在女儿面前说别人的坏话不好,许三叔突然禁声。
许慧琴却神态轻松地说:“要是以前的裴秀,我会担心。但是现在的裴秀,我觉得十个刘凤兰和高满才都不是他的对手。”
裴秀打开院门,就看到趴在屋檐下的大壮眼睛亮亮又充满期待地看着她,大概是反应过来它这样的表情和它之前高冷的形象不符合,很快又耷拉着眼皮,恢复又高冷又很丧的样子。
“好小伙!听三叔说你很厉害呀!帮姐姐干了件大快人心的好事。”裴秀撸着狗头,发现大壮不再像之前那样,她碰到它的时候,它的身体会有些僵硬。
“等着,我这就给你做好吃的去。”
裴秀回到落夕镇的那一刻,高满才就得到了消息。
高兵好几次想问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还不去裴秀家,听说消失了两天的裴秀,拎着好些猪肉回来。裴秀炖的红烧肉,可好吃了。不像他妈,红烧肉烧出来就是酱油炒肉,把肉糟蹋了。
晚上应该有红烧肉吃吧?高兵咽了咽口水,还是没敢问,因为父亲这会儿的脸色比锅底还黑。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高满才下意识地挺直腰板,同时心里冷笑——哼,小丫头片子,竟然敢跟我玩心眼!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什么离婚,什么玩失踪,不就是想提高在婆家的地位吗?这不,从外面回来,知道闯祸了,火急火燎来道歉了吧。不把存的私房钱还有最近这些天吃掉的肉钱吐出来,就别想回高家!
破旧的门,突然被推开,大概是太用力,一边门直接被推倒。
“裴秀!这是你道歉的态度!给我滚!”高满才头都没抬,拿起旁边装了鸡屎的簸箕朝门口扔过去。
顶着一头鸡屎的高灵崩溃尖叫——“傻逼老头子!你干什么呢!”上辈子这傻逼老头子在省城也是自以为是,认得几个字,非要装被时代耽误的文化人,闹出不少笑话,害得他们‍‌兄‌妹难堪。
高满才和高兵都愣住了,高灵竟然敢骂亲爹是傻逼?
“高灵你说什么?”高满才怒不可遏。
“爸,高灵骂你是傻逼。”高兵添油加醋。
高家二叔赶来的时候,高灵正被高满才按进水缸里,“死丫头,反了你了!竟然敢骂你亲爹!把你的脏嘴洗洗吧!”
“大哥,家里的事情一会再说!不是说裴秀回来了吗,现在当务之急,是去跟裴秀要钱啊!”高满林拉住高满才。
然后又对站在旁边吓傻了的高兵说:“兵子,愣着干嘛,把你姐扶回房间,换件衣服。”
刘凤兰摔断腿送去医院后,尽管疼得死去活来,高满才还是没给为他生了有出息的大学生儿子的老婆子交手术费。直到今天下午,高亮的二叔从长远的角度考虑,觉得他可以从这件事给大学生侄子卖个人情。他先帮大嫂把住院费先垫上,反正裴秀有钱,而且也只是耍性子跟公婆闹别扭。
钱借出去,大概也就几天的事,就能回到兜里,还能卖个人情,何乐而不为之?
瞧,裴秀才出门两天就灰溜溜地回来了。也不对,不算灰溜溜,她拎着好几斤肉回来呢。高满林两口子还以为裴秀打算炖肉再端到高家来,赔礼道歉。结果呢,高二婶从裴秀家门口来回溜达几次,只闻到香得流口水的肉味,却没见裴秀端肉出门。
直到高二婶听到裴秀让狗吃肉的声音,才意识到事情和她想的不一样。难道真的像村里有些人说的,裴秀想离婚?宁愿给狗吃肉,都不让高家人喝汤?
那怎么行,裴秀要真跟高亮离婚了,他们垫付的医药费得猴年马月才能拿回来?
高满林急了,找到大哥家里。
在高满林苦口婆心的劝说下,高满才终于肯“勉为其难”地去跟弟弟一起去教育不懂事的儿媳妇。
高满林敲门,“裴秀,开门。你爸有事要跟你说!”
正在吃肉的大壮立刻站起来,一脸戒备。
裴秀安抚,“没事,你吃你的,养好身体,现在你出场,有点大材小用啦。”
大壮再次默默翻了个白眼。
裴秀也没起来,继续坐在屋檐下的藤椅上,对着院门口说:“高家可没给我改口费的红包,也没办酒席,从落夕镇的风俗来说,高家跟我没关系。”
高满才再次脸黑。
高满林有些尴尬,他确实没少听大嫂刘凤兰说没给裴秀改口费也没办酒席,裴秀还不能算高家的人,死了也不能进高家祖坟。这丫头,还挺记仇。
“裴秀,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快开门,趁你爸还没发火。”高满林十足长辈的姿态。
“你们要是再在我家门口骚扰我,我就报警了!顺便把刘凤兰想进我家偷东西的帐一起算了!”
裴秀的声音不急不躁,却让高满林有一种感觉——她是认真的,她会说到做到。
愤怒中的高满才依然没认清楚形势,他怒道:“裴秀!你别哭着来求我!”
“放心,不会!”
躲在周围看热闹的居民,面面相觑——“秀丫头是认真的啊?”
高满林看着劝都劝不住的大哥,又回头看了看裴秀家的房子,焦虑不已。一拐弯,跑到镇里的邮电所,打电话给省城的高亮。
松北市地处江南地区,农耕时代起就是鱼米之乡,改革开发十年,经济发展也比内地很多城市发达许多。内地城市,市里的邮局才电话,落夕镇邮电所前两年已经按照电话,方便外出做生意的人和家人联系。
两个星期前,高满林陪小舅子去了一趟省城,顺便和侄子高亮见了一面。这次见面,高满林明显感觉到大侄子和以前很不一样,衣服和鞋子,时髦得不行,看着跟地道的省城人一样。侄子还给他留了个电话号码,说是家里有什么事,可以跟他联系。
小舅子当时还酸溜溜地说:“高亮电话号码都不给他亲爹妈,反而给二叔,不就是炫耀自己有本事嘛。”
人家就是有本事,酸有什么用?
现在,高满林不酸了,他就想把垫付的医药费赶紧要回来。
高亮接到二叔的电话,急了,他脱口而出:“裴秀回落夕镇又闹了?”他可不想让农村人知道他和陈晓月的事。
高满林恍然大悟,“裴秀这两天不在家,难道是找你去了?她去省城找你离婚?完了,完了,我给你妈垫付的医药费怎么办啊?高亮,你二叔什么情况你也很清楚,给你妈垫付的四百块钱住院费,可是我们家大半的积蓄啊。你得赶紧还给我。”
高亮错愕,“我妈怎么了?”
“这么大的事,你爸竟然还没跟你说?裴秀去省城找你,你妈趁她不在家,想爬围墙去她家偷钱……不,也不算偷。婆婆给媳妇保管钱,也算天经地义吧。谁知道裴秀家养了只大狗,你妈吓得,从围墙上摔下来,胳膊和腿都摔断了。今天裴秀回来,给狗炖肉吃,一口没给你妈送去,更没给你爸和你妹妹弟弟一口。”
高亮烦躁,“行了二叔,我知道了,电话费挺贵的,先挂了。”
“别啊,亮子,你得给二叔一个明确的还钱时间,我给你妈垫付的医药费,你什么时候能还?”
“我明天回去!”
说完,高亮毫不留情地挂断电话。
回到出租屋,陈晓月小心翼翼地问:“高亮,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我看你一整天都有些魂不守舍。”
今天早上,高亮说给她买灌汤包,出门的时候,关门很大声,像生气一样。平时买早餐,最多二十分钟,但是这次他却花了一个小时。回来也没买灌汤包,只有馒头。
晚上,他本来说好要带她去一家据说陵城有身份的人都喜欢去的饭店吃饭,但是现在看着也不像是要出门的意思,她都把最漂亮的裙子穿上了。
高亮连忙收拾情绪,他歉意地说:“是啊,家里出了点事。”
“啊?什么事?”高亮是农村的,她最不满意的也是这一点,农村人事多。
没准他的弟弟妹妹以后还得靠他……
陈晓月心里嘀咕。
高亮说:“我妈摔断腿,住院了,我明天得回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