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严寒的夏季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安建设 本章:三、严寒的夏季

    翻开新中国的外交史,人们不难发现,1967年5月至8月间,是人民共和国的外交工作的一段“非常时期”。我国同已与我建交的亚洲、非洲、欧洲的十几个国家频繁发生外交冲突,双边关系一下处于十分紧张的状态。其中不乏周恩来、陈毅担任外长时期致力于建立起良好睦邻关系的一些周边国家:

    5月22日,我外交部副部长召见英国驻华代办,强烈抗议英国外交大臣对我驻英代办的粗暴态度,宣布取消英驻华代办处向上海派驻人员的安排……

    5月27日,我外交部发表声明,最强烈抗议蒙古当局制造的反华法西斯暴行;

    6月10日,我外交部照会保加利亚驻华大使馆,强烈抗议保加利亚领导人破坏中保交换留学生协议;

    6月17日,我外交部就印度政府策划袭击我驻印度大使馆的暴行,向印度当局提出严重警告和最强烈抗议;

    6月28日,我外交部副部长召见缅甸驻华大使,强烈抗议缅甸政府唆使暴徒连续袭击我使馆等暴行;

    7月1日,我外交部又向缅驻华大使转交我国政府备忘录,严正拒绝缅甸政府提出的要求中国政府阻止中国人民抗议缅甸反华暴行的示威游行的无理要求,并再次要求缅甸政府立即撤除该国军队对中国大使馆和华侨居住区的包围;

    7月1日,我外交部照会肯尼亚驻华大使馆,抗议肯尼亚政府无理宣布我驻肯尼亚大使馆临时代办为“不受欢迎的人”;

    7月27日,我外交部照会捷克斯洛伐克驻华大使馆,抗议捷领导人破坏中捷文化合作协定;

    8月6日,我外交部照会印度尼西亚驻华大使馆,最紧急、最强烈抗议印尼军警和暴徒又一次袭击我驻印尼大使馆的暴行;

    8月14日、20日,我外交部先后照会英国驻华代办处,强烈抗议港英当局在一些边境地区制造挑衅事件,要求英国政府撤销对香港爱国报纸的停刊令……

    在国际关系方面,国家与国家之间难免发生这样或那样的矛盾和冲突,即使是长期友好的国家也不能完全避免个别时候、个别事件上的摩擦。这是由于不同国家和民族间的情况千差万别,各个国家和人民的意识形态、政治倾向、宗教信仰、政策法律乃至风俗习惯等都不是一日所形成,既有久远的历史渊源,更有复杂的现实因素。因此,处理国家与国家之间关系的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在互相尊重领土主权、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平等互利、和平共处这五项原则的基础上,保持和发展正常的国与国关系。可惜的是,这个本来由中国、印度、缅甸三国共同倡导的著名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却在1967年夏季几乎被破坏殆尽,造成新中国外交史上最冷的一段时期。对于当时的每个事件的细微末节以至双方“责任”大小、先后等,这里且不去也无必要都一一加以考证、评判,但我们不妨从周恩来总理后来同缅甸联邦主席奈温将军的一篇谈话中,来冷静地反思一下这段沉重的历史:

    “今天上午主席阁下谈到1967年的事情,这个事正如阁下所说,的确是很遗憾的。发生这个事件的原因,边界问题关系不是太大。……你知道,1967年我们正进行‘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有一些极左思潮,……1967年事件的直接起因,是华侨为佩戴毛主席像章,引起纠纷,以后牵涉到我们驻缅使馆,发生了数十人死亡以及华侨被捕的情况。……当时正是‘文化大革命’运动发展到高潮的时候,上百万群众连续几天在你们使馆门前过来过去。我们担心会发生像在仰光对中国使馆采取的那种激烈的行动,冲进去,伤害了人。我打电话给外交部和北京卫戍区制止了事态的发展。幸好那时我打电话还有效,把你们使馆保护住了,没有发生像我们驻仰光使馆所遇到的情况。还有一次,大约在7月初,受极左思潮影响的群众在坏人的操纵下,开了一个大会,要冲外交部,同时要冲缅甸驻华使馆。这件事也被我挡住了。”“在那个阶段,极左思潮影响到我们外交部。……好在当时中缅关系发展到这个程度没有再发展下去。我们同英国的关系走得更远一点,时间更长一些,受到的破坏更多一些。”

    这是周恩来1971年8月间的一次谈话。这段话的中心意思是:“文化大革命”中的极左思潮干扰了中国的对外政策,它损害了中国同缅甸等国家的关系,也损害了我们整个对外工作。周恩来在谈话中特别提到的中国同英国关系遭到更多、更大的破坏,指的是同一时期在北京发生的“火烧英国驻华代办处”的重大涉外事件。就在这一事件发生的前几天,外事部门的造反派擅自宣布在外交部“夺权”,使新中国建立以来一直为毛主席、周总理直接掌握的外交大权,一连数日失控(在外交部“夺权”之前,极左思潮已严重影响了整个对外工作,造成上述一系列严重后果),直至发生“火烧”事件。有关外交部“夺权”的来龙去脉,还需再回过头来从前面说起……

    就在毛泽东批评“极左派”以流言袭扰“周公”的那个极不寻常的5月份之后,外事口的造反派确实“安静”了一阵子。迫于形势,有的造反派组织还不得不就炮打总理的言行展开内部“整风”,作了“检讨”。尽管如此,外事口造反派们仍念念不忘外交部陈毅的“问题”。这一时期,陈毅虽因“二月逆流”问题奉命“请假检讨”,但在周恩来精心安排下,他仍时常出现在一些外交场合,或陪同周恩来赴机场迎送客人,或以外交部长的身份单独接见外宾。

    6月下旬,赞比亚总统卡翁达来华进行国事访问。在一次宴会席间,与外事系统风马牛不相及的北京航空学院红卫兵组织负责人(即赫赫有名的北京大专院校红卫兵的“五大领袖”之一)韩××借敬酒机会对陈毅说:“陈老总,我们喊要打倒你,不是真的要把你打倒,而是要把你‘打’到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上来。”对这种半是讨好、半是挑衅性的语言,陈老总听罢不由得怒火中烧,瞪起了眼睛。这时,猛见周总理正用眼神暗示:外交场合,注意影响。于是,外交部长迅速恢复了平静,他不动声色,未置一词,把这位不可一世的造反派头头尴尬地晾在了一边。

    几天之后,周总理对外交部造反派宣布:陈毅同志现在外事工作忙,不能下去(“检查”)了。你们坚持批判“错误”,我也同意,但对陈毅同志的“问题”,我早就说过,你们可以提你们的意见,我也可以来听你们的意见,但中央对此没有作结论,你们不能强加于我。即使批判“错误”,也必须摆事实,讲道理,不能动不动就宣布“打倒”。当造反派提出要对5月间的事作“检讨”时,周总理把手一摆,轻松地一笑:“我不听,我不计较这些。计较这些,我还做这个工作吗?年轻人,许可你们犯错误。”

    我们的总理,以他那博大的胸怀,又一次宽容了屡犯错误的年轻人。

    这一年7月,在中国大地上爆发了一件震惊中外的大事——武汉“七·二零”事件。该事件由中央派往武汉处理问题的谢富治、王力所引发。中央文革成员王力因擅自发表支持某造反派观点的“声明”,引起另一派群众的强烈不满和愤怒,将王揪去辩论,混乱中将其打伤。为保护正在武汉的毛泽东的人身安全和妥善处理当地两派纠纷,周恩来不顾个人危险和劳累,乘飞机频繁往来于武汉、北京之间,最后将毛泽东转移,将王力救出。这本来是一件由许多偶然因素所促发的事件,其中,作为中央代表的王力本人更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林彪、江青却各怀不可告人的目的,借此大作“文章”,向武汉军区领导人和某派群众组织施以高压手段;与此同时,没有什么名气的中央文革成员王力也一时间名声大噪,成了“正确处理”武汉问题的“光荣的中央代表”。正是这个王力,在外交部“夺权”等问题上扮演了极不光彩的角色。

    7月25日,就在周恩来离京赴武汉之际,外事口一些院校红卫兵置周总理多次批评、警告于脑后,组成千人“揪陈大军”,涌至外交部门前“安营扎寨”,声称:不把“三反分子”陈毅交出来,决不收兵。对此揪陈行动,身为国务院副总理、公安部部长、北京市革命委员会主任的谢富治(谢于7月22日从武汉返京),以及中央文革小组戚本禹等人,不仅不采取任何有效措施加以制止,反而前往“营寨”“慰问”红卫兵的“革命行动”!于是,外交部周围一连数周不得安宁,昼夜喧嚣声不绝于耳,严重妨碍了正常的外事活动。

    8月7日晚,因武汉事件受伤的王力(与谢富治同日返京)拖着伤腿“召见”外交部“革命造反联络站”代表,听取他们关于外交部运动情况的“汇报”。对陈毅问题一直耿耿于怀的造反派代表,凭着他们的“直觉”,感到同这位中央文革大员谈话十分入味、投机,便将其想法和不满等,一股脑儿地和盘托出:

    我们认为,陈毅是外事口党内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根据其“三反”言行,属于敌我矛盾;我们的口号是:“誓与陈毅血战到底!”有关对陈毅问题的看法,我们多次与总理谈过,但现在外交部运动阻力仍很大。……

    这时,王力插话:“外交部运动阻力大?(轻蔑地):外交唬人嘛,别人不能干,了不起,把它神秘化,只有少数专家才能干。你这外交就这么难?红卫兵就不能干外交?有人说你们方向、路线错了,那陈毅的方向、路线倒对了?”

    当“汇报”到现外交部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没有真正打倒,业务工作还是由原来的班子抓时,王力突然发出一连串的提问:

    “你们1月份夺权,夺了多少权?‘业务监督’权有多少?能‘监督’得了吗?部党委班子没有动吧?革命不动班子?这么大的革命,班子不动还行?为什么不能动一动班子?……总理不是讲过‘老、中、青’‘三结合’吗?为什么外交部班子不可以搞‘三结合’?”

    造反派回答:“有人批评外交部夺权过头,说业务大权是中央的……”

    王力(异常激动地):“这话不对!革命和业务不能分开嘛!我看你们现在没有真正掌握实权,有点实权才有威风。现外交部还是原班人马,原封未动。那么‘文明’啊?这是干革命!(干外交)不一定是原来的‘长’,谁站出来革命、谁合适就谁干。对那些不革命的、不拥护主席革命路线的,不管他什么级别、什么资历,什么‘长’,统统打倒!有人不赞成‘打倒刘(少奇)、邓(小平)、陈(毅)’的口号,为什么不能喊?文化大革命都一年多了,外交部竟出现这类怪现象,令人深思。”

    当谈到陈毅“问题”时,王力认为:“陈毅应该到群众中来接受批判。群众呼一呼口号有什么错误?揪陈毅大方向当然对,为什么不可以揪?他犯了错误,又不到群众中来接受批判、接受检查,就是可以揪……方法问题是次要的,不要把人家方法上的问题夸大上纲,说的那么严重!”

    最后,造反派还十分抱屈地提到,造反派在内部“整风”中检查了对总理问题上的错误,但有些同志感到“压抑”;“联络站”成立半年,“整风”就用了3个月,“检查”了好几次……

    王力不以为然地说:“‘整风’应长革命派的志气,把毛病去掉;但不能磨掉锐气。你们有多少好检查的?他们的问题那么严重,他们检查了多少?……你们有什么过火?我看没有什么过火的地方。文革小组对革命派总是支持的!革命不能半途而废,坚决支持你们,将革命进行到底!”

    以上,就是为后人谑称之“王八七”讲话的主要内容。对于几个月来一直感到“压抑”的造反派来说,这番讲话不啻是一针“强心剂”,那刺激效应可想而知。在造反派眼里,王力不仅是中央文革的重要成员,且是刚刚在武汉“七·二零”事件中光荣负伤、凯旋的一位英雄!这时候,即便是头脑再迟钝的人,也不会忽略这样一个简单的“逻辑”:王力在武汉事件中可以“代表中央”全权处理一切问题,那为什么不可以在外事口运动方面“代表中央”说话?至于王力讲话中的许多观点与周总理历来的讲话大相径庭,甚至露骨地批驳了总理的一些看法,这再次证明总理和中央文革在对造反派态度上的格格不入,证明外事口运动的“阻力”全都来自于总理!

    也就是从这一天起,百忙中的周恩来开始连续出席外事部门的“批陈”会议。他亲自到会的行动,不仅是履行过去的诺言,也是以“陪斗”方式来保护自己的老战友陈毅,防止发生意外。由于外事口单位多,有时一周内要安排好几场“批判会”,总理实在抽不出身来,他就委托中央政治局常委、副总理李富春代他出席会议;并派出自己的秘书和卫士长一同前往,以便随时了解、掌握情况。在此之前,总理还就会议的具体形式、方法等同造反派订下“约法三章”,即:“批判会”要以小会为主;会上不许喊“打倒”口号、挂“打倒”标语;不许有任何侮辱人格的举动,如搞变相武斗、揪人等……对这些,造反派都当面答应了。然而,从第一次“批判会”开始,造反派就出尔反尔,自食其言;导演了一出出撕毁协议的恶作剧:

    8月7日午后1时,周恩来冒着盛夏酷暑,驱车赶到外交部小礼堂,准备出席在这里召开的小范围的“批判会”。他刚走到会场门口,便得到卫士长成元功的报告:会场内挂有一条“打倒三反分子陈毅”的大标语!已经踏上礼堂门前石阶的总理立刻止住脚步,当面质问会议主持人:“昨天说得好好的,已经达成‘协议’了嘛,你们还这样干!”说罢,他站在台阶上不动了,坚持要造反派撤下标语后才入场。三伏天的北京,骄阳似火。即便是站在树荫下还觉热气蒸人。然而,年近七旬的总理却抱臂站在烈日之下,等候造反派撤去“打倒”的标语!僵持了整整一个钟头之后,造反派自知理亏,才被迫撤掉了会场内的标语……

    第二次开会时,周总理因有外事活动不能到会,而被“王八七”讲话冲昏头脑的造反派闻讯后,紧急调来几百人冲入会场,准备“揪”走陈毅。为防止陈毅“溜走”,造反派还把陈毅的汽车轮胎放了气……在万分紧急的情况下,总理派来的卫士长成元功将陈老总临时藏入一盥洗室内,在场的总理秘书钱嘉东紧急向总理报告情况。傍晚时分,由总理亲自布置,北京卫戍区两个连队的战士迅速开来,与正搜寻陈毅的造反派们对峙、周旋;而陈毅却在成元功等的保护下,从后门撤出,换上卫戍区的汽车,平安返回中南海。

    8月11日下午,外事口造反派在人民大会堂召开万人大会“批判”陈毅。这次,周总理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奉陪”到底了。会前,他亲自向北京卫戍区傅崇碧司令员部署应急方案,将警卫部队安排在主席台下,以防不测;同时,再三叮嘱陈毅同志不可轻易离他外出。根据前几次“批判会”的“经验”,他还把几个造反派头头也都“拉上”主席台,以备出事时找人对案。

    果然,就在大会发言时,突然从会场二楼吊下一条“打倒陈毅”的大标语!顿时,整个会场上一片哗然。——这显然是事先策划好的!此时,总理尚不清楚王力“八·七”讲话的具体内容,否则,他就不会对如此不守信用的造反派们一次次“违约”的行径感到震惊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周恩来用逼人的目光紧盯住主席台上那几个坐立不安的造反派头头,足有几分钟不说话。随即,他愤然站起,当众退场,以示抗议!同时命令警卫人员保护陈毅离开会场。在一身正气的周恩来面前,人多势众的造反派却不敢动陈毅的一根毫毛,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

    在周恩来的舍身保护下,陈毅历经大大小小8次“批判会”。虽几番遇险,却安然无恙。可周恩来却因过度紧张、劳累,引起心脏病发作,不得不几次吸氧。也就是在这些日子里,一度沉寂的炮打周恩来的标语、口号又再次出现在北京街头……

    在王力“八·七”讲话煽动下,外交部造反派不顾周总理的一次次批评、警告,于8月16日砸了外交部政治部,并悍然宣布“夺取”外交部党委大权。接着,造反派又强行封闭了所有副部长办公室,姬鹏飞、乔冠华等部领导白天均被关入地下室写“检讨”,直至晚间8时才放出向造反派“汇报”……。由此,整个外交工作陷于混乱,一直由毛主席、周总理掌握的外交大权“落入”造反派手中。

    就在外交部“夺权”的当天,毛泽东在外地得到有关报告,于是,他对一批正来访的外宾轻松地谈起这件事:最近,我们的外交部热闹了,他们要把陈毅、姬鹏飞、乔冠华打倒,那谁当外交部长、副部长呀?……对陈毅,我也不高兴他,但找到一个外交部长也难呀!所以,我主张对他少“炮轰”,不“打倒”。

    然而,这时的造反派已在开始行使“外交部部长”、“副部长”的“职权”:在他们的“批准”下,短短几天内,已有几十封以“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业务监督小组”名义签署的电报飞往各国的我外交机构,其中,还公然写上“打倒刘、邓、陈”的口号,强令我驻外使馆、“贯彻执行”……

    8月22日晚,被极左狂潮支配的外事口——造反派以及北京一些高校红卫兵,在抗议英国政府和港英当局而举行的“首都无产阶级革命派愤怒声讨英帝反华罪行”的群众示威活动中,置基本国际关系准则于脑后,竟冲击、焚烧了英国驻华代办处,制造了一起建国以来最严重的涉外事件。给我国的国际声誉带来了难以挽回的巨大损害,成为新中国对外关系史上的一个“冰点”。

    4年之后,周恩来在同缅甸联邦主席奈温将军的谈话中,对火烧英代办处曾作了这样的叙述:“运动发展到8月份,外交部也受了极左思潮的影响,坏分子钻进去夺了权。群众包围了英国驻华代办处,(对群众的冲、烧行为)我们事先毫无所知。等我知道时,已经来不及了,烧起来了。当时我们下命令要群众离开,那些坏人不听。一个有趣的事情是,我们广播命令时,英国代办听到了,他相信这是我们政府的意见,他就找我们解放军保护,结果他没有受伤。”

    事情很明显:火烧英国驻华代办处之举,是在“文化大革命”中极左思潮煽动下一小撮坏人所为,是与中国党和政府历来的外交政策格格不入、背道而驰的。也是对毛泽东、周恩来、陈毅等老一辈革命家艰辛开创的新中国的外交事业的一次严重破坏。由于这一破坏行为是在外交部“夺权”后不久发生的,因此,毛泽东、周恩来后来才多次将“火烧”事件与“文化大革命”中的“极左派”和极左思潮联系在一起,每每加以痛斥、批判。

    1970年12月,在开始批判陈伯达反党乱军的罪行时,毛泽东提到过这件事,指出:“1967年7月和8月两个月不行了,天下大乱了”;“外交部就闹得一塌糊涂,有一个半月失去了掌握,这个权掌握在反革命手里。”

    1972年6月,在开展对林彪反革命集团的揭批运动中,毛泽东又以此为例,痛斥那些“极左派”:我们的“左派”是些什么人呢?就是火烧英国代办处的那些人,今天要打倒总理,明天要打倒陈毅,后天要打倒叶剑英;(外交部)被那些“左派”夺了权,一个半月,权不在我们手里,在那些所谓“左派”的手里;这些所谓“左派”,其实就是反革命。

    而对于新中国的第一任外交部长、举世公认的著名外交家周恩来来说,火烧英国代办处事件更是他整个外交生涯中的一次“切肤之痛”。也正由于此,我们的总理才以无产阶级革命领袖所独具的博大胸襟、气度和坦诚,来直接、恰当、稳妥地处理这一外交事件的一系列善后工作。

    1971年春,经周恩来亲自批准、由外交部具体负责的英驻华代办处修复工程竣工,英代办处机构及工作人员等迁入新居。对此,周恩来指示外交部有关负责人在一次招待会上向英代办当面表示:1967年火烧代办处是一小撮坏人干的,中国党和政府都不赞成;现在,我们给你们修复了,你们迁入新居,让我们举杯庆贺。但是,当时这位同志却因招待会上有许多外国使节在场,不好开口说这番话。回来后,周恩来批评他说:你本人也是当时极左思潮的受害者嘛,这些话你为什么不说?当着其他国家的大使说有什么要紧?而且还应该大声说!毛主席几次批评火烧英国代办处的讲话你们都学了,学而不用,不去实践,这就叫极左思潮的影响嘛!我们在外交关系上要实行“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双方是平等的。人家来到我国,我们用压的办法是不对的。英方在香港迫害我们的同胞,那是它不对,但不能因此而烧它的代办处。你搞他,他可以报复,那只能破坏外交关系,甚至断交。那是王(力)、关(锋)、戚(本禹)他们的路线……。周恩来的亲切教诲,使这位同志深受感动和启发。

    之后,周恩来身体力行,亲自召见了英国代办,向他讲了上述意思,英代办当场表示理解和感谢。就在这一年,英国政府向我表示愿意撤销英在台湾淡水领事馆,并希望就中英两国外交关系升格问题进行谈判。1972年3月,鉴于英方接受我方建交条件,两国终于达成由代办处升格为大使馆的协议;至此,中英两国由“半外交关系”进入“全外交关系”,从而为日后两国关系正常化(包括香港问题的解决)准备了必要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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