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文化大革命”已进入第5个年头,也是第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1964年)召开后的第6年。
3月8日晚,周恩来主持中央政治局会议,传达讨论毛泽东提出的关于召开四届人大和修改宪法的建议。政治局一致拥护毛泽东的建议,决定立即着手进行筹备工作。政治局还商定近期召开中央工作会议,进一步讨论四届人大的筹备工作。对此,毛泽东在周恩来的报告上批准以上中央部署,林彪也表示赞同。
3月中旬,中央工作会议如期召开,有关四届人大的各项准备方案全都顺利通过。
4月初,应金日成邀请,周恩来安排好国内事务,准备赴朝鲜民主主义共和国访问。这是自1966年夏天赴欧洲之后,周恩来的第一次正式出访。
就在周恩来访朝前夕,毛泽东审阅了“两报一刊”编辑部文章《列宁主义,还是社会帝国主义?——纪念伟大列宁诞生一百周年》,写下一段意味深长的批语:“关于我的话,删掉了几段,都是些无用的,引起别人反感的东西。我曾讲过一百次,可是没有人听,不知是何道理?请中央各同志研究一下。”
毛泽东删去的“无用”和“反感”的话有:“当代最伟大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毛主席”,“毛泽东同志……继承、捍卫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把马克思列宁主义提高到一个崭新的阶段”,“毛泽东同志就是当代的列宁”,等等。
这些语言,几乎全是过去林彪用来“颂扬”毛泽东的原话。随着“文化大革命”已进入“扫尾”阶段,毛泽东认为对他的个人崇拜应该“降温”了。
对此,周恩来批告先将毛泽东批件在中央政治局范围传阅。林彪本人无疑很快就见到了毛的批示。
正在苏州休养的林彪,对毛泽东的批评意见未作一字“表态”。
过了一周,林彪突然做出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他用电话记录的方式向在长沙的毛泽东提出:关于国家主席,“仍然建议由毛主席兼任”,“否则,不合人民的心理状态”;至于国家副主席,则可以不设。林彪还特别表示,他自己“不宜担任副主席的职务”。这个电话记录,同时也传给了中央政治局。
林彪的“建议”,乍看起来似乎颇有些费解。其实,他的目的是很清楚的,这就是:还应设国家主席。
如果纯粹是就设不设“国家主席”问题发表意见,林彪的“建议”应该说是无可指摘的。但后来事态的发展证明,林彪确实另有打算。
毛泽东听了林彪的“建议”之后,笑了,说:“设国家主席,谁当主席呢?反正我不能再当了,那就让董老当吧!”
毛泽东没有考虑让董必武以外的其他人当“国家主席”。
4月12日,就在林彪传来电话记录的第二天,已访朝回京的周恩来主持中央政治局会议,讨论林彪的“建议”。会上,多数政治局成员同意仍由毛泽东担任国家主席。
当中央政治局讨论报告送到毛泽东那里后,毛于即日批道:“我不能再作此事,此议不妥。”随后,毛泽东又多次明确表示,他不当国家主席,也不设国家主席。但林彪仍继续坚持原来的主张。
这是“文化大革命”以来,毛泽东与林彪第一次在重要问题上各执己见。
同年五六月间,周恩来一直陷于繁重的内政外交事务之中。直到7月份,四届人大的筹备问题才重新提上日程。
7月10日,周恩来召集中央政治局会议,传达毛泽东关于修改宪法、召开九届二中全会和四届人大会议的指示,并确定了党中央为此进行工作的计划。按照这个计划,到8月20日,将基本完成四届人大有关文件起草和其他各项准备工作;8月下旬,召开中共九届二中全会;国庆节之前,举行四届人大一次会议。
然而,讨论修改宪法会议上的一场风波,打破了几个月来的“平静”。
8月13日,在康生主持下,中央修改宪法工作小组召开会议,讨论宪法草案稿的文字修改问题。会上,张春桥和吴法宪就宪法草案稿中有关提法发生争论。张以毛泽东在一次会见外宾时谈到“天才地创造性地发展马列主义是讽刺”为据,提议删去原草案稿中“毛泽东思想是全国一切工作的指导方针”以及“天才地、创造性地、全面地”等语。吴对此反驳说,“要防止有人利用毛主席的伟大谦虚贬低毛泽东思想”。张春桥代表的是江青一伙,而吴法宪则属于林彪集团。二人在修改宪法会议上的争吵,正是“文革”中江青集团与林彪集团各自利益冲突的体现。
会后,吴法宪到陈伯达处详细谈了争吵情况,并通过黄永胜报告了林彪。随即,吴又向周恩来报告了此事。
17日,周恩来主持中央政治局会议,对宪法修改草案作最后定稿。会前,在北戴河的叶群曾打电话给陈伯达、黄永胜,要他们准备“天才”方面的语录,以便在政治局会上同张春桥等作“斗争”。周恩来也对会议将发生“激烈争论”有所准备。但出乎意料的是,张春桥等人在会上未发一言,宪法草案稿被顺利通过。
于是,周恩来开始部署即将在江西庐山召开的中共九届二中全会。
但这时的林彪却暗中吩咐黄永胜、吴法宪:要多小心,这件事(即同张春桥等的争论)没有完,到庐山会有大的斗争。
在党内高层发生的这起“文字”争论的背后,正孕育着一次权力的再分配。林彪、江青这两个靠“文化大革命”起家的宗派势力之间长期掩盖着的矛盾,到这时终于露出端倪,由暗斗转入明争了。
这实际上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大厮杀”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