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守荣自从第一次看到岳海峰时,就在心里将他和包俊杰进行了比较,两个优秀的男人各有各的优点,哪一个让他看一眼,他都会喜在心里。
可是岳海峰不是他想象中的人。
秦守荣所处的位置,是岳海峰能不能够充分展示自己才能的重要通道。如果岳海峰不识相,不与秦守荣搞好关系,那他的前程几乎就只能在黑暗中摸索,能不能找到突破口就得看他的背景如何。
岳海峰是个聪明的人,他在慢慢学会应付各种关系。就好比同包俊杰的友谊,在阴若迪看来,她的一番教育还是起了作用的,因为在她面前,她再也没有看到过岳海峰与包俊杰过于亲密过,也没有听到岳海峰在她面前说起过包俊杰的任何一点事。她以为,岳海峰是真的和包俊杰不再那么亲密了。
可是事实却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这就是岳海峰的过人之处。
岳海峰之于秦守荣,这个顶头上司与自己的利害冲突,他还是分得清的。秦守荣不管叫他做什么事,他都会殷勤地做得又快又好。秦守荣在书记市长面前自然就少不了时不时地夸夸岳海峰,而秦守荣的这些做法,自然就引起了蓝晓波的不满。
蓝晓波虽然不敢对抗领导的意志,但可以将所有不愉快毫无保留地发泄到岳海峰的身上。岳海峰不断地得到书记市长的赏识,这让蓝晓波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管上边布置下来什么东西,他能偷懒的就绝不会轻易去做,既然你岳海峰那么能干,你就多做一些吧,还美其名曰:这叫给岳海峰锻炼的机会。
岳海峰起初也没在意,既然上边吩咐下来怎么做,就做吧,这一做不打紧,接二连三的活全部都落到了他的头上,每天从一上班,他就忙得不亦乐乎,而每天当别人都下班了以后,他还在办公室里写得晕头转向。
秦守荣接连好多天都见岳海峰头也不抬地写东西,却还是有很多东西写不完,就加以留意,这才明白了,原来是蓝晓波在故意为难岳海峰。
恰巧,秦守荣接到了一个到邻县进行考察学习的机会,他决定带岳海峰出去散散心,躲一躲蓝晓波的刁难。秦守荣虽然明白是蓝晓波在故意使坏,但作为领导的他,是绝对不可能在手下面前随便说的。就算是当事人清楚是怎么回事,他也不方便说出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将岳海峰解放出来,看他会不会说蓝晓波的不是。
岳海峰是什么样人,他怎么可能背后说别人。他哪有不知道蓝晓波是在故意整自己的,但换个角度想一想,这等于也是多给自己锻炼的机会,别人就是想伸手要也未必要得来的!
秦守荣带着岳海峰外出考察了。
岳海峰很是感激秦书记给自己这次学习的机会,一路上两人谈得很是高兴。
秦守荣接连两次说起秘书处的事儿,其目的就是想听听岳海峰是不是会对蓝晓波提出什么意见,可是他听到的始终都是岳海峰乐观的看法,同时他还不停地夸蓝晓波能干。
听到岳海峰这么说,秦守荣明白了,眼前这个小伙子人品不一般,个性也不是一般的人所能比的,想到这里,秦守荣对他更是喜欢得不得了。
考察就意味着应酬,意味着酒局。要学多方面的经验,就得要见各式各样的人。
秦守荣在酒局上被东道主灌了个一塌糊涂。
当岳海峰和秦守荣回到宾馆后,秦守荣对他进行了试探。
清朝郑板桥有句名言叫“难得糊涂”。什么叫“难得糊涂”?究竟是说糊涂很难得到,还是说什么程度的糊涂难得做到?
如果说糊涂很难得,这不太可信,因为糊涂可以装出来。只要有脑子的人,会撒谎的人,装装糊涂谁都会。要遇到某些事儿时,说实话做实事都行不通了,如果说假话做蠢事又着实违背自己的意愿,那此时装装糊涂也着实是很高明的招。
所以有人说,糊涂一时容易,若要一辈子都糊涂那就具有相当的难度了。
这一次,轮到岳海峰装糊涂了。
因为他一时还不知道秦守荣在抱住他的那一刻是真醉还是假醉。
如果是真醉,那秦守荣可能真是把自己当成是某个女人在服侍他睡觉了;如果是假醉……如果真是假醉……岳海峰背心开始冒冷汗了,他突然想起阴若迪不停地告诫自己要与秦守荣和包俊杰保持距离,为什么?
难道阴若迪早就知道包俊杰和秦守荣在这种装醉状态下的不平凡友谊?
秦守荣嘴里在喃喃地说:“小岳,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你……真的……没看出来?”
岳海峰感觉到秦守荣抱住自己肩膀的手,劲儿真的很大。
岳海峰心里乱得很:“书记,我是小岳,是个男人,让我帮你脱衣服睡觉吧。”
秦守荣嘴里在喃喃地说:“小岳,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你……真的……没看出来?”
岳海峰停下了为他脱衣服的手,脸烫得更厉害,他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秦守荣或许是真的酒醉了,开始发出了鼾声。
岳海峰悄悄地走出了房间,到服务台去开了隔壁的一间房。锁好门,他洗了一个澡。躺到床上,回想着刚才秦守荣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他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迷迷糊糊的岳海峰终于合上眼睛睡着了。
岳海峰走在阳光里,碧草青青,花香鸟语。阴若迪在前边唱歌,他拿着相机在给她拍照。突然四周涌起红砖碧瓦的墙,二人被困在当中,他正在疑惑,向阴若迪看去时,却并没有她的影子,原本她站的地方此时站的却是正笑着看着他的秦守荣。
秦守荣正在向他招手:“来,小岳,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在前边急走,岳海峰不自觉地就跟在他身后而去。
走着走着,突然前边出现一间很大的房间,他定睛看时,里边好像摆了各种刑具。他再看秦守荣,秦的旁边却又站着正向他微笑的包俊杰。
岳海峰叫了声包哥,“这是什么地方”的话还没有问出口,秦守荣的微笑却变成了冷笑,命令包俊杰:“给我抓住他,阉了他!”
岳海峰吓出了一身冷汗,赶紧逃跑,可是脚却不听使唤,他猛地跌倒在地,就有人扑到了他的身上,他赶紧双手紧紧地捂住下身……
岳海峰大叫着,猛地睁开眼,窗外天已经大亮。他左手正紧紧地握住硬得出奇的命根子。想起刚才梦里的惊吓,他突然觉得好笑,可一想起居然是秦守荣想阉了他,他又皱起了眉头,没能笑出来。
对了,秦书记!昨晚他对自己的行为……算了,别放在心上,也许他真的是醉了,以为自己是个女人。
他回到房间,秦守荣正在洗澡。他将今天的行程表拿出来,仔细地看了一遍,等秦守荣出来,他赶紧给他递上服装:“秦书记,我们今天要走的地方有四个呢,我看您挺累的,要不,咱们就走两个地方就回来休息?”
秦守荣看了他一眼:“你到哪儿去了?”
“我出去叫早餐了。”
“房间里的电话不是可以叫么?”
岳海峰笑着:“我见您在睡觉,怕影响您,所以才……”
秦守荣冷哼了一声,摇头:“小岳,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醉得不省人事。”
这下子岳海峰的冷汗一下子冒到了脑门上,他眼睛一转,赶紧转移话题:“书记,我们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记得是您让我去买点什么醒酒的饮料,我去了大厅后就醉倒在那儿了……这不,我也不好意思给您说呢。”
秦守荣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哼,你就给老子装吧,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我想得到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呢!
谁都有装装糊涂的时候。当然也有人不装糊涂装聪明。
毛常在很喜欢装聪明。当他猜出威吓信是从公安局内部出来的后,他就密会了秦守荣。
秦守荣对岳海峰与毛芳月的关系早有耳闻,从长远角度来看,岳海峰的价值肯定要比一个就要退休的毛常在高到不知哪儿去了。那天毛芳月在市委市政府办公大楼攻击岳海峰,当包俊杰派人将毛芳月抓到局里去以后,他就要包俊杰封锁所有与毛芳月相关的消息,无非就是想将这件事对岳海峰造成的影响降低到最小。
知道了毛芳月为什么被抓进去的原因后,再对照字条上的那句威吓的话,毛常在有了一个主意。在密会秦守荣时,他将自己的想法说给秦守荣听。
“秦书记,我女儿被关的事儿,你知道吧?”
秦守荣猛地一愣:“什么,你女儿被关?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是那次岳海峰在办公大楼被我女儿打了两耳光后,她被关进去的。”
“哎呀,我说老毛啊,你都是怎么教育子女的?再怎么有仇也不能到那样威严的地方去撒泼啊。其实当时我也在开会的,只是听说是一个疯子扰乱公共秩序,很快就被抓走了,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是你的女儿。”
毛常在被教训,却也是哑巴吃黄连:“就是,书记教训得是。只是,我要提醒书记的是,那个岳海峰真的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想当初要不是我想方设法给他弄到公招考试的名额,他哪能进得了市政府。这如今,他倒是进去了,却要甩了我女儿。”
秦守荣看了他一眼,也不好说什么:“年轻人的事儿,咱也不好插手,虽然岳海峰在秘书处,我们天天见面,但他毕竟不是我一个人的秘书,我也不能拿他怎么样的。”
“秦书记,咱们有多年的友谊,我才提醒你,如果像岳海峰这样的人真要正直起来,恐怕……”毛常在只说半句的话里,明显就是在暗示秦守荣,如果某些把柄落到别人手里,对谁都没有好处。
秦守荣哪里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白了他一眼:“你最好还是给我放明白点,我可不是被吓大的。”
毛常在笑:“秦书记自然不会把那些小人物放在眼里,不过,一只蚂蚁不可怕,可怕的是成千上万的蚂蚁纠结起来的话,那就不是一般的吓人了。”
“什么蚂蚁敢在老子眼前纠结起来?”
毛常在把那封信递给秦守荣看:“我在接我女儿从局里出来的时候,有人在我车上放了这封信,从内容上看,这人肯定是和岳海峰在一条战线的;从信纸上分析,你看这两个字明显就是‘安局’两个字的下半部,我猜这信肯定是公安局内部的某个人写的。你想啊,如果这些人与岳海峰连成了一片,那后果……”
秦守荣皱着眉头看着那句话,字迹不是岳海峰的,也不是包俊杰的,那这字条究竟会是谁写的呢?
考察回来,岳海峰在秦守荣眼里就成了不听话的孩子。
包俊杰来接二位的时候,本想顺路将岳海峰送回去,可秦守荣非要岳海峰打的回市政府办公大楼。
岳海峰回到办公大楼,郝书记和市长都不在办公室。
蓝晓波正在办公室里写着文件,一见岳海峰回来就像看见救星一样叫道:“哎呀,小岳,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被逼死了。”
岳海峰笑着一边往座位上放东西,一边问道:“究竟什么事呀,把你急成这样?”
“你不知道,这些天要准备的文件太多了,你不在,有些东西叫其他人来弄,我又不放心,可我一个人写,我又忙不过来。你也知道有些文件,别人写起来,返工率太大,也只有你一次通过的可能性大许多。”
“可秦书记要我今天晚上必须完成考察报告,明天他一上班就要呢。”岳海峰真的有些为难了。
蓝晓波把收拾好的文件资料递给他:“我要写郝书记要的重要文件。郑市长见你没回来,又把他的文件让我来写,我是真没时间了,既然你回来了,这文件还得你来写。你把考察报告完成了后,就看一下这些资料,郑市长明天上午开会要用这稿子的。”
“明天上午就要?”岳海峰皱着眉头接过那一大叠资料。
“就是因为要得急,所以我才着急呢,没敢让他们写,写出来还得修改,你也知道修改东西比重新写一遍都费神,所以我正打主意今晚熬夜呢。现在你回来了,也就轻松多了。”蓝晓波倒有些高兴。
一想本来就应该是自己的事儿,再无奈也没办法:“那我还是先写郑市长要的吧,然后再熬夜写考察报告。”
“你自己安排吧。快到下班时间了,我还得吩咐明天开会的事儿,你先忙着,我办事去了。”蓝晓波话音刚落,人已经在办公室外了。
岳海峰看着三十多页资料,心里就犯愁了,就光把这些资料看完就得一个多小时,然后再提炼,再动笔,没有半个晚上,如何搞得完呢。还有本来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考察报告,就是迟几天写完,本也没什么,可秦书记却偏要明天一上班就要看到,这不是明显地折磨人是什么?
不管怎么样不乐意,东西还是得写。
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看文件,理头绪前,给阴若迪打了个电话过去。听说岳海峰才一回来就得加班写文件,阴若迪很是不高兴,抱怨了起来。
“什么事那么忙呀,回来就得加班?”
“要完成考察报告,明天秦书记上班就要;一回来就又接到必须完成郑市长明天开会需要的资料文件,你说我还能睡觉么?”
“要是你不回来呢?蓝晓波他们那些人都是欺软怕硬的角色!我觉得你有时候也不能太给他们脸了,该强硬的时候你还得强硬!”阴若迪见岳海峰一回来就被人欺负,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哎呀,我的姑奶奶,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现在是什么角色我还是看得清的,虽说心里有怨言,也不能跳起来叫呢,对不对?累点就累点吧,干革命嘛,总得要学会不怕吃苦受累呢!”
此时蓝晓波正好在门口,听到岳海峰的话,他心里很是不高兴,一向以来,他就对阴若迪看自己的眼神不满。
岳海峰听到办公室外有人在叫蓝秘书,回头一看却并没有蓝秘书的影子,他赶紧放下电话,冲到办公室门口往外看,却见蓝晓波站在另外一个办公室门口和一个美女在说话,他松了一口气。
回来拿起电话:“喂,幸好刚才没说人坏话,说不定人家就在门外听着呢。”
“我说你这人怎么越来越胆小了,你以前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情一下子让狗吃了?”
岳海峰笑,其实他觉得自己倒不是在怕谁,只是目前自己还只是一个卧在草丛中的勾践,根本就不可能有实力与别人去争强。从这几天的考察过程来看,不顺着领导的意思去办事的话,你就随时都只能穿着比自己的脚小许多的鞋子去走路。有时候鞋子确确实实太小了,你不穿还不行,你就必须得削去脚上的一些皮肉才能穿进去,而且再疼你也不能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