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后面一辆车的喇叭烦人地叫着。仲秋通过反光镜看了一眼,好像是一辆银白色的A6奥迪,心里没有好气,你要超就超,叫什么叫?我离你远着哩!你怎么超都行。摆谱!想是这样想,他还是把摩托朝右边的路肩摆了一下。
仲秋中速行驶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脑袋却在想着那件案子。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怎么就变得复杂起来了呢?从不久前检察院的人来找他所说的话,到胖子、罗仁全的话,看来他们都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一个风源。难道我这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本应该得到表扬的见义勇为者硬是要和某些传媒报道的一些见义勇为者的遭遇一样,反而会背上黑锅么?是些什么人在搅混这原本清澈透明的一潭水呢?那个风源又在什么地方呢?到办公室,首先给李一凡打个电话,问问她那边的情况。说不定公安局已经找过她了。管他的哟,重新调查就调查,反正事情明摆在那里的。不知道她听到那些混话没有?唉,现在一切自由了,长舌妇又多起来了。他们不嚼就不舒服。这事不知碰到了社会的哪根神经,好像方方面面的人都在关心。说白了,就是一个强xx案。这案子哪天哪月不发生?当初,自己也不该小题大做,给什么书记写信。但自己毕竟还有点良心,还没有在这人海波澜中被权势被势利泯灭。也许,正因为书记一号大人的关心,才引起各方面关注,才有这样的反复。都怕办差了,书记再过问,不好交代。谁都怕得罪一把手呀!他的手里有着如来佛的“人种袋”那样的东西,里面有着帽子、票子、房子、车子等不少人们梦寐以求的宝贝!
“嘀——嘀嘀!”那烦人的喇叭声又在后面直叫。仲秋在镜子上瞄了一眼,又是那辆白色的奥迪。怎么你还没超过去?对不起,刚才让你超你不超,现在爷们不让你了。仲秋有意把车朝道中心移了一点,且加快了速度。奥迪也加快了速度,紧紧地咬着摩托车。仲秋回头一看,白色奥迪的那个司机戴着一副大墨镜,“嘀嘀”声又叫起来了,车子冲了上来,压着道中间的黄线要把仲秋往右边逼。今天是遇到歪司机了还是遇到了杀手?他妈的!报复这样快呀?才从公安局出来,就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搞个车祸,让我闭嘴?……仲秋加大了油门,摩托车像箭一般飞了出去。奥迪也紧紧咬着。前面有一个加长的箱式货车,仲秋放慢了速度并向右边道肩靠拢,“日”的一声,将摩托车停下了,让他冲到前面找死去!
白色A6奥迪刚一开到前面,就斜刺里滑向右边路肩,“哧溜”一个急刹,排气管喷出一股热气,猛地停在仲秋和羚羊摩托车前面。这家伙究竟要干什么?爷们什么地方碍着你啦?仲秋窝着一股气,翻身下车,作好了应对准备。奥迪驾驶座的车门也被推开了,那个戴着大墨镜的司机跳了下来,顺手关上车门,朝仲秋走了过来,嘴里发出“嘿、嘿”之声。
一个大汉!上身套一件没有拉上的藏红色茄克,一条金黄色的鳄鱼爬在左胸前,下穿一条月白色的华伦天奴休闲裤,一双贼亮贼亮的老人头皮鞋。这是谁?仲秋正在从记忆中搜索此人。他却倏地摘下眼镜,亮开了大嗓门:“嘿、嘿!,愣起干啥?”
仲秋冲上去就给他一拳:“好个胖子!你要取我的命吗?”
“取你的命,给你发信号,你老不理。”胖子也搡了仲秋一拳。
“我还以为遇到了杀手哩。”
“你又没有结仇。谁杀你?”
“难得说。万一哪篇文章惹了祸呢?现在吃血泡饭的人多呀,三千块前就可以取你一只手!”
“说不定你已惹了祸。”胖子右手拿着眼镜划着圈,说,“我到处找你。结果还在这里兜风。”
一辆红色的法拉利跑车从身边驰过,一身新新人类打扮的女驾驶员开得怡然自得,耳朵里不知是塞的随身听耳塞还是手机的耳塞。仲秋说:“你看,人家那才是兜风!就像《黄金眼》中的那个女间谍。比你潇洒,对吗?”
“你知道她是谁?”胖子扭头掠了一眼,自问自答,“人家是那个赫赫有名的公司老总的二奶或者三奶。老总玩她,她就玩车,什么事也不做。当然,据说她还养了个小白脸,体院毕业的一个什么教练。”
“那还真成了三角形的稳定性哩。”
“什么三角形?”
“这你就不懂了。早些年,上海一家刊物,发表了一篇谈婚姻家庭的文章,说三点确定一个平面,是很稳定的,而两点只能是一条直线。一对夫妇就如一条直线,是不稳定的。如果有了情人,成了三点或四点,这对夫妇的家庭就稳定了。你看,那些一夫多妻的国家,家庭都牢不可破。”
胖子晃着头说:“唔,这有道理。家里发生了矛盾,就到情人那里去倾诉,免得在家里争吵。有了情人,在心里就总觉得欠了老公或老婆,因此对对方就多了一分谦让和礼貌。”
“嘿,你还有体会哩。”
“体会算什么?有些人已经上升为理论了哩。”胖子抑揄道。
“向你学习。”仲秋收回话头:“喂,你真的在找我?”
“打到你办公室,没人接。打你的手机,不开。你他妈的还是那个毛病,背个死耗子关着干吗?我说过多次,你付不起话费,我付。”胖子咧了一下嘴角,“还是个大记者!”
“我在区公安局接受采访。它老是叫,我就关了。”
“你接受采访?在区公安局?”胖子悟出了什么,做出豁然开朗的样子,看了看表,说:“走,我们找个地方吃饭,边吃边说。”
“这就是你说的那车?”早几天,胖子对他说,要买一辆奥迪车,市里的头儿们也坐这种车。见他点头后,仲秋看了看表,说:“我还有事。”
“有事也得吃饭呀,我有好消息。”
“老婆死了?”
胖子又搡了他一拳:“你老婆才死了。”
“你没听说当今你们这种男人的三大喜事吗?升官发财死老婆。”
“这不是说我们这种男人,主要是说你们那些机关干部。我们这些人,只要你愿,包几奶都可以。就像刚才那个小妞儿。老婆死不死有什么关系?”
“是不是老婆生二胎了?”
“嘿,你今天是怎么啦?尽说些俗头俗脑的话。”
“俗?你们这些大老板不是都想有几个娃儿,小鸡饶膝吗?前几天,一张小报登了一篇奇文,说一个你这种老板为了多有几个儿子,不断结婚,不断离婚。每结一次就生一个孩子,生了就离婚。至今,他已结了九次婚,生了八个娃儿。那八个娃儿的妈都没有离婚,每逢春节,老板还要把他们召集起来吃团圆饭。”
“有这种事?恐怕是假新闻哟。”
“说不清楚。这个报纸老爱整这些东西,但又不属于文来富他们审查的重点,日子就过得滋润。”
“查他呀。”
“哪个查?据说又是丁大人的亲戚泡制的。”
“我们怎么他妈的成了新闻官了?”胖子猛地拍了一下头,“我给你说,我搞到了北京的指标啦。”
仲秋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拍了拍他肩膀,说:“你真会来事!多少?”
“不多。我不在乎多少,关键是垄断终于打破,让我们这些企业看到了天边的曙光。坚冰终于被打破,春天来了。市场经济万岁!”胖子像当年在天安门广场接受检阅般把粗大的拳头向空中举了举。
“把金石气惨啦?”
“也不。据说刘枚想得很开,她对职工说,这是早迟的事。我们吃了好多年了,现在大家吃点。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到市场里面去从他们的碗里争点饭过来呢?我还真佩服她,有种!”
“你这家伙太凶了……”仲秋欲言又止。
“给你明说,是丁书记和贺处长出了力。人家丁书记力主市场经济,要打破垄断……”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为了这点狗屁指标,你不知道我花了好多心思啊。”胖子的语气变得沉重了,“现在要办成一件事要攻好多个关卡!也就是说,你赚了一百元,必须拿出五六十元来每个吃点,你想吃整条黄鳝,不得行!稍一疏忽,就要翻船。拿破仑不是翻在滑铁卢吗?去年,我去看了,在布鲁塞尔到卢森堡的公路边,根本不是什么山,丘陵都算不上,只能是坑坑洼洼的平地。这么一个地方,居然成了常胜将军的终结地。”
“世事难料嘛。”
“嘿,你居然宿命起来了!不说了,走,我们去前面的‘一碗香’吃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