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代的局促表现在方方面面，把两只野兔递给我爹的时候，我发现他一只手紧紧握拳。</p>

    爹请他堂屋坐，他左脚绊右脚，差点把自己绊倒。</p>

    我端茶进堂屋，还没递给他，他就站起身伸手来接。</p>

    结结巴巴说了句：「多多多多谢。」</p>

    「不客气。」</p>

    我出堂屋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p>

    回到灶房，四个嫂子忙问：「阿满，你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了吗？」</p>

    我知道，四个嫂子希望我能嫁过去。</p>

    那样子即便家里会给我陪嫁银子，但绝对不会把家底子掏空。</p>

    别的不用买，盐却必须买，家里三个孩子，四嫂怀着身孕，万一需要请大夫，一文钱没有谁愿意来？</p>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何况是农家人。</p>

    「看清楚了。」</p>

    除了黑点，模样还不错，是个地地道道的糙汉子。</p>

    身上脏是没人给他收拾打理，也没有张嘴就要吃人的凶神恶煞。</p>

    四个嫂子也不敢过多劝说，怕又惹急我，想不开上吊，出事她们脱不了干系。</p>

    各怀心思地忙活着饭菜。</p>

    时不时偷偷瞥向我。</p>

    「这两只兔子可真肥。」</p>

    「他力气可大着呢，听大郎说当时那老虎扑过来，他一拳就给打飞出去了。」</p>

    「天呐，真厉害。」</p>

    三个嫂子议论着齐代，我托腮寻思，真这么厉害？</p>

    如果真这么厉害，那老虎被打死了吗？或者被抓住了吗？</p>

    齐代家就是山上的猎户吗？</p>

    穿越来十几天，我已经把附近摸索了一圈。</p>

    前山村后不靠山、前不靠水，附近林子很少。</p>

    尤其是二十年前，还发生过旱灾、瘟疫，死了不少人，否则如今的百姓也分不到田地，日子会更穷苦。</p>

    走路去镇上，以爹、哥哥们的脚程要走两个时辰，换我去，得两个半时辰甚至更久。</p>

    往山里走，有十来个村子，山林里还有村子，更深处的深山里也有人居住。</p>

    为了活着，老百姓们也是绞尽脑汁，发挥着各种生活技能。</p>

    肉、鸡汤大部分端去堂屋，爹、四个哥哥陪客，我们留在灶房小桌吃。</p>

    「阿满。」</p>

    娘给我夹了肉，她却吃着咸菜、南瓜，也没有吃米饭，而是吃粗粮饼子。</p>

    四个嫂嫂也没吃，把肉分给三个侄子、两个弟弟。</p>

    她们也是吃的粗粮饼子。</p>

    难过从心底滋滋冒上来，一时间我肉也吃不下，白米饭也吃不下。</p>

    「阿满，愣住着什么，快吃呀。」</p>

    娘又给我舀了肉汤，两个弟弟、三个侄儿也喊着要。</p>

    「都给你们舀。」</p>

    我给娘夹了一块肉，她笑着夹到我碗里：「阿满吃，娘喜欢吃咸菜。」</p>

    我不是三岁小孩。</p>

    人怎么会不喜欢吃肉呢，要不喜欢四个哥哥也不会冒险进山。</p>

    她只是舍不得吃，想把这口省下来给我们吃。</p>

    娘又给四个嫂子分别夹一筷子肉。</p>

    四个嫂子喜形于色：「谢谢娘。」</p>

    「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p>

    这顿饭吃得难受，更难受的是娘最后倒了点水在碗里，晃了晃后小口小口抿了，然后幸福地笑开。</p>

    我忙缩回头，背靠在泥土墙壁上，看着头顶的天空，格外难受。</p>

    我是个孤儿，吃过苦，遭过罪，挥霍过，享受过。</p>

    见那些匠人能制出这样那样仿古的东西，我也买来材料实践过，成功、失败皆有。</p>

    打拳击赚来的钱，足够我舒舒服服用一辈子。</p>

    死于疾病疼痛，我没想过自己睁开眼还能活。</p>

    又是这样一户人家……</p>

    如果以后我离开，原主回来，她是会按照我的生活轨迹生活？还是鱼死网破？</p>

    我不知道。</p>

    她的记忆，存留在脑海的并不多。但这一刻，我知道什么是我该做的。</p>

    我重重呼出一口气，迈步走进堂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