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帝王如此言辞，杨霖一度怀疑自己耳鸣听错了。</p>
直到亲眼见到帝王大步离去，他才不由得瞪大了眼张着嘴，满目震惊。</p>
不是，陛下，您是君，她是民，您没必要亲自接待啊！</p>
更何况，男女有别啊！</p>
已婚男女更有别啊！！</p>
而角落里的孙永福则是老老实实跟着尉迟璟出了御书房的大门。</p>
他看似淡然，实则在跨出门槛时结结实实被绊了一脚，险些摔了个狗吃屎。</p>
哎呦呦！</p>
怎么就是这位夫人呢！！</p>
陛下究竟想做什么！</p>
要知道这位夫人可是已经成婚还有了孩子的啊！</p>
孙永福不免想到上个月跟在帝王身后，去了相国寺见到了这位孟夫人一事。</p>
这是那位孟夫人没发现他们，只是专注地挂着从寺里求来的签。</p>
跟了陛下十几年，孙永福自问没人比他更了解陛下了！</p>
即便当时他们只是无意注意到了这位孟夫人，但陛下一个眼神，他就明白了陛下心中所想！</p>
本以为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因为那时二月下雪，孟夫人一席狐裘从头到尾，自然也就遮住了已婚妇女的发式。</p>
哎哟我的脑瓜，我的亲娘，我的亲爹啊，陛下您可别做糊涂事啊！！</p>
跟在公公身后的陆妧夕并不清楚司礼监大总管孙永福心中所想，她只知道容姐儿还等着自己。</p>
时间紧迫。</p>
即便是她拿着官帖去让淮郎陪同她入宫，她想淮郎也不会应，甚至还会阻拦她入宫求医。</p>
仕途也好，家族荣光也罢，她通通都不在乎！</p>
她只要她的容姐儿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大就够了！</p>
纵使千般万般原由，都不能阻拦她救女儿啊！</p>
天子之名，陆妧夕略有耳闻。</p>
史官记载他做事霸道狠戾，为人薄凉。</p>
文武百官议论他心狠手辣，不念手足之情，不放过同父异母的兄弟，就连几个公主也惨遭迫害，令人悚然。</p>
百姓却称赞他是百年一遇的好皇帝，不少地方还修缮他的雕像，以供后人铭记。</p>
在陆妧夕心中，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无论尉迟璟如何被官员所诟病，都遮盖不住他是个好皇帝的事实。</p>
只是血参该如何与陛下开口呢？</p>
沉思之际，也到了御书房旁的偏殿门口。</p>
前头的公公手脚麻利地与前面的公公交谈，不知说到什么，吃惊地连连颔首，这才又来到陆妧夕眼前。</p>
看着眼前这个容貌不俗的孟夫人，公公讨好似的开口：“孟夫人请，陛下在里面等着您。”</p>
陆妧夕心头一个咯噔，明面上面不改色，跟在公公身后，被人带入了偏殿。</p>
殿堂之上，天子慵懒地支着手肘，靠在手背上，面带浅笑，令人如沐春风。</p>
但他的目光却极具侵略，让陆妧夕有一种被兽类盯上、欲将之拆吃入腹的错觉。</p>
为何会是帝王亲迎呢？</p>
按照祖父所言，应该是嬷嬷或者公公等人接待自己的……</p>
陆妧夕轻敛呼吸，端端正正屈膝行礼：“臣妇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p>
眼中的女子长颈削肩，乌云鬓发，皮肤白皙如脂，一双潋滟含情的双眸好似蒙上了一层水雾，如秋水荡漾，眉目如画，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柔和光芒，比西施还胜三分。</p>
尉迟璟似乎愣了一下，不作声。</p>
孙永福看不下去了，装模作样轻轻咳了一声，终于把尉迟璟的心神拽了回来。</p>
“起来吧。”他淡然出声，继而再问。</p>
“你有何事相求？”尉迟璟单刀直入。</p>
陆妧夕努力压制着自己声线中的颤抖，如实回答，恳求天子恩典。</p>
在听到她女儿病重三日后，尉迟璟挑了挑眉。</p>
殿前，帝王不怒自威的气势压得陆妧夕有些喘不过气，尤其是在自己陈述完后帝王的沉默无声，更叫她心如擂鼓跳动。</p>
砰砰砰，咚咚咚。</p>
“啧，孟夫人可知，赵珂可是专程给朕看诊的太医院院首，你说，朕若是让他出宫看诊，在这期间，朕出了事这可如何是好？”</p>
陆妧夕咽了咽唾沫，干涩的嗓子终于能发出声音。</p>
“陛下言之有理。那臣妇恳求陛下再开恩典，让臣妇抱着小女进宫看诊。”</p>
这番话尉迟璟没接，他又抛出了一个问题：</p>
“百年血参能大补之物，说是国宝也不为过。就是削了指甲盖大小，亦是千金难求。”</p>
他的声线朗润，如玉如泉，浸着几分漫不经心，十分动听。</p>
落入陆妧夕耳中，却宛若句句泣血的悲鸣。</p>
她听懂了帝王的弦外之音，无非是不愿出手。</p>
即便她能理解百年血参的珍贵程度，但是她还是忍不住磕头哀求。</p>
容姐儿的发热非受寒如此简单，看着高热不退，实则外热内寒，需要这等补药温补。</p>
忽然，尉迟璟话锋一转，“当然，也不是拿不出来。就是不知道，孟夫人愿意拿什么换？”</p>
话落，偏殿内陷入沉思死一般的寂静。</p>
而孙永福等人恨不得戳聋自己的双耳，什么也听不到！</p>
老奴的陛下哟！！</p>
你想做什么！</p>
你打算做什么啊啊啊啊！！</p>
陆妧夕浑身冷凉，僵硬得连心跳似乎都停了。</p>
只见她默了半盏茶的功夫，缓缓抬头，与龙椅上似笑非笑的尉迟璟四目相对。</p>
“陛下，想要、什么？”</p>
她一字一顿，难掩心中之骇然，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p>
然而，老天似乎没听到陆妧夕的苦声哀求，还是让她听见了最不愿听到的话语。</p>
“朕要孟夫人伺候一生，夫人可应？”</p>
咚一声！</p>
定局。</p>
悬在头顶的利刃还是落了下来，斩断所有念想。</p>
凡是他尉迟璟想要的，无论是什么，人也好物也罢，他都会亲自握到手心！</p>
臣子之妻也好，已经生了女儿也好，还是所谓的千古贤名等等，他都不在乎！</p>
随心所欲，及时行乐，如此才是王道！</p>
两人的对视没有维持多久，最终在尉迟璟准备再开口之时，陆妧夕还是熬不住般地低下了头。</p>
“臣妇，愿意。”</p>
只要能救她的容姐儿，只要能让她的容姐儿平安康健的长大，那么她愿意，她什么都愿意……</p>
十月怀胎诞下的骨肉，是一个母亲以命相护的软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