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得便有失。</p>
得到了容姐儿痊愈、身子康健，失去的便是自己对身体的控制。</p>
言不由衷，身不由己。</p>
这本就是自己应下的事情。</p>
陆妧夕没有反驳，亦不会反驳，在孟时淮惊喜的目光中随着公公们上了宫里的马车。</p>
驱车前往深渊。</p>
前脚陆妧夕才离去，后脚金氏与孟时莹便来到了潇湘苑。</p>
身宽体胖的金氏脖颈又粗又短，两只贼眼轱辘轱辘直转，好似在搜寻着什么：“不是说宫里来人了吗？人呢？”</p>
那可是皇宫里的人啊！</p>
她还没见过呢！</p>
她倒是想看看宫里的人和他们有什么区别？莫不是多长了一双眼或者一对耳？</p>
孟时淮无奈回道：“自然已经离去了。”</p>
金氏怒目圆瞪，极为不满。</p>
“怎么不让我看看再离去？”</p>
真是的，难道不知道她才是孟府上当家做主的人吗？</p>
好歹见过她一下吧！</p>
孟时淮微微蹙眉，赶紧打断了金氏的话。</p>
“母亲，宫中之人，不是我们能够非议的！慎言！”</p>
被驳了面子，金氏脸上有些难看，但也不敢反驳自己儿子的话。</p>
一旁的孟时莹自己入了主卧，看着桌上的膳食，无语地撇了撇嘴。</p>
两盘凉菜，两盘热菜，两盘荤食，一盅鸡汤。</p>
还真是清淡得不行。</p>
不知道的还以为礼部侍郎府不行了呢！</p>
亏她以为会有什么好东西赶紧过来看看，结果，就这？</p>
倒是座位上的孟容祯欢快地晃着小腿，由落槿等人伺候着用膳，一口一勺，吃得好不乐乎。</p>
孟时莹一双圆眼上下打量了孟容祯，视线落在了她鼓鼓的小肚子处。</p>
“胃口还真好，难怪养得这么圆。”</p>
孟容祯的双眸水灵灵的，看着落槿手里的碗，努努嘴，不理会孟时莹。</p>
她不喜姑姑。</p>
因为姑姑也不喜她。</p>
因为姑姑会说娘的坏话。</p>
孟时莹左看右看，都觉得潇湘苑还不如自己的云回轩，便施施然离开主卧。</p>
啧，这就是娘家不给力的后果。</p>
就算祖父是阁老，那又如何？</p>
还不是架不住自己是个庶出的，架不住自己的姨娘套不住父亲的心……</p>
此时此刻，孟时莹完全忘了，她的大哥孟时淮能走到今日这个地位也有陆阁老、陆家的相助。</p>
完全忘了昔日孟府还未起来时，自己一个七八品小官嫡女还不如人家陆府上庶出的姑娘。</p>
更忘了过去能娶到高官陆府上的姑娘时，自己与母亲金氏有多么的欢喜。</p>
人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p>
*</p>
三公主尉迟晴自打生下来起，尉迟璟也就见过两面。</p>
嗯……应当是两面。</p>
一次是满月，一次是偶遇。</p>
以至于当宫女牵着五岁的尉迟晴过来时，尉迟璟怔了一下。</p>
尉迟晴穿着一身宝蓝色刻彩团花公主宫裙，梳着垂挂髻，发丝垂挂于两侧，额前饰有些许垂发，头上不过插了两朵粉色珠花。</p>
整个人似乎非常紧张，攥着宫女的手，怎么都不肯松。</p>
当尉迟璟让她上前一步时，尉迟晴更是红了眼眶。</p>
不过，她还是缓缓走上前来，湿漉漉的杏眸一眨一眨的，分外怜人。</p>
这个场景看得油光满面的孙永福老泪纵横，恨不得把这个公主搂紧怀中。</p>
让陛下去看看公主皇子们，但陛下就是睡懒觉歇息也不肯多去看。</p>
说多了，还会怀疑自己是皇子公主的亲爹！！</p>
孙永福有苦说不出。</p>
三公主生母早逝，一直由管事嬷嬷来教养。</p>
生父冷漠，生母不在，她自然被养成了懦弱的性子。</p>
尉迟晴偷偷看了一眼尉迟璟，小声行礼问安：“父皇安。”</p>
尉迟璟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抬眸出声：“哪个嬷嬷教的你这么行礼？”</p>
话落，身后伺候三公主的宫女们脸色一白，以为公主适才行礼举动出了差错。</p>
三公主尉迟晴不明所以，老老实实回道：“是舒嬷嬷教的小女。”</p>
尉迟璟勾勾唇。</p>
“好了，下去用膳吧。”</p>
见到父皇这么容易就放她走了，三公主尉迟晴很是欢喜，没忍住弯了弯唇。</p>
嬷嬷她们偶尔议论父皇时，她都听到了。</p>
她们说父皇很可怕，会吃人，还会打人。</p>
是以，三公主很怕她的父皇，唯恐被他令人打了。</p>
女儿与自己如此生疏，若是寻常的父亲许是会伤心不已。</p>
偏生尉迟璟照旧不为所动。</p>
“令人把她身边乱嚼舌根的人拔了舌头，拉去浣衣局，至于那个什么舒嬷嬷，先不动。”</p>
五岁的尉迟晴几乎都没见过自己，却这么怕自己，显然是听说了什么。</p>
无非是宫里人乱嚼舌根。</p>
尉迟璟眼尾上挑，眼底冷意肆虐，沉如深海，摩挲着佛珠的动作不缓不急。</p>
清越动人的嗓音吐出残忍血腥的字眼。</p>
尉迟璟最厌恶长着一张无用的嘴乱放屁的人，尤其这个诽谤的对象还是自己。</p>
倒是那个嬷嬷，教得三公主行礼十分妥当，动作端庄，还算看得过去。</p>
三公主被带去了大明宫西侧偏殿。</p>
大明宫，是帝王的寝殿。</p>
闲杂人等走了，等着的人也终于到了。</p>
“陛下，陆姑娘到了。”</p>
得知天子行径，自诩是天子名下最得力又最心细的杨霖马上就改了口。</p>
徐徐而来的陆妧夕一身月白暗花牡丹织锦齐腰襦裙，外罩一件珊瑚红金丝褂子，乳白花纹薄底软鞋。</p>
一对海棠飞花赤金步摇，随着她的步子轻微摇晃。</p>
举止得体，与宫宴中见到的大家闺秀无二般，甚至更胜一筹。</p>
迎风而来，翩然动人。</p>
大明宫东侧偏殿内，伺候的数名宫女齐齐低着头面不改色，反而是孙永福绷着一张嘴努力扯出一丝笑。</p>
罢了罢了，只要是能伺候得好陛下的，即便是臣子之妻又如何？！</p>
哪怕是屠夫的妻子也可以！！</p>
陆妧夕：“见过陛下。”</p>
尉迟璟笑得漫不经心，随意起身，淡薄的视线掠过陆妧夕的腿部，蓦然发问：</p>
“怎么？几日不见就伤了腿？”</p>
即便陆妧夕这短短的一路走得还算挑不出毛病，但向来观察极深的尉迟璟还是看出了一丝不自然。</p>
陆妧夕垂眸，不作声。</p>
她的沉默无疑就是认了这一事实。</p>
恰巧，晚膳时辰到了，鱼贯而入的宫女们摆好膳食，便伺候着尉迟璟与陆妧夕入座。</p>
殿外，汀玉与白芷心急如焚。</p>
她们没见到所谓的三公主，只知道太太进入了偏殿。</p>
而偏殿里有当今天子，晋徽帝尉迟璟。</p>
汀玉的目光不自觉扫过大门外伺候在旁的孙永福身上。</p>
中规中矩的服饰，倒是衣上绣了一朵紫荆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