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谢锦便出去回话了。
楚落沉将肩头的包袱搁在椅子上,望见夜鹤桌案摆着好多甜品,她忽然腹中一阵饥饿之感,这才记起自己这二三日操心娘家案子,没有吃东西,口中本能的有口水分泌,下意识的咽了下唾液。
这些吃食多以甜口的点心果子为主,是他给偶来探望他的侧妃准备的么,他是细心的。
曾经她也有过这般的待遇,他总会在他书房给她准备零嘴,也会在她埋头苦吃的时候,用帕子擦去她嘴角碎屑,嗔上一句小馋猫。
自她坐上周家迎亲的花轿那一刻,他的细心便不再属于她了。
“周夫人饿了?”夜鹤问。
“唔..”楚落沉连忙摆手,“没有,我在家吃了饭来的。”
咕--
咕咕--
她的胃比她的嘴巴诚实。
逼仄安静的室内她的肚子在打鼓抗议。
楚落沉尴尬的看了眼夜鹤,“我真不饿...”
“饿了吃点东西。一会儿做的事费体力,孤不想做到一半你晕在床上扫兴。”夜鹤语气冷冷的。
楚落沉耳尖微热,低声道:“好。”
说完,便在隔壁浴间打水净了手,回来坐在茶几边长椅上,捏起点心小口吃了起来,虽然三日没有饮食,但是她的吃相仍然得体,仪态也极有涵养,高门大户养出来的清傲是骨子里带的。
夜鹤将一盏茶推在楚落沉手边。
楚落沉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甜糯可口的点心,冬日里的温茶,使她的胃舒服了起来,她抬头看了看夜鹤,“谢谢。”
楚落沉不敢猜测他给她递茶水的用意,因为她记得他说过找青楼女子他也会示意的关怀三两句。也许他自身便是极好的人。
夜鹤随即立起身来朝门处走,离开时如没看见楚落沉,楚落沉局促不已,他要走了么,那她的父亲的事怎么办,她将点心放在盘中,彷徨的望着夜鹤,在犹豫要不要出口询问。
然待他走到门处,不期然间听他言道:“去见个人。你在这等会儿。”
“好。”楚落沉怔了怔,忽想起方才谢锦报有地方官求见,她悬在嗓子眼的心落了下来。
接下来大概是她陪他睡一夜,然后他考虑替她父亲在今上面前求情的戏码,然后从此他是权倾朝野的太子储君,她是周夫人,各不相干。
她清楚自己来的目的和预期的结果,她希望一切顺利。
夜鹤掀帘出屋,那边迎来一名满脸堆笑的中年大官,口中呼着少主疾步奔来。
夜鹤说,“怎么来这地方见孤王,不嫌不吉利。”
那大官将腰一躬到底,腰很好,额头几乎点在地上,“别说爷在监狱下榻,就是地狱,小的即刻自戕也得去看望爷。”
夜鹤一笑置之,看透人情世故世态炎凉,荣辱不惊,凡事泰然处之。
楚落沉小口慢食二三块点心,但到底爹娘老子狱中受苦,她无心饮食,仅稍稍解了腹中饥荒,便坐在榻上等夜鹤。
榻边小桌上有几味药丸,楚落沉家世代御医,她通药理,闻出那是镇痛的药物,夜鹤是哪里痛么?
他屋子里好暖和,她不知为何在这里有种安心的感觉,或许是只要夜鹤没发话动她家人,她家人就暂时是安全的。
忽然间筋疲力尽的身体的困乏袭来,她不知不觉间歪在床头睡着了。
恍恍惚惚里仿佛又回到那个抄家的清晨,她不顾一切的冲入楚府,望见了长身玉立的他冷声绝情的说出一个抄字。
肩头轻轻一动,有人温柔的将她身体轻推。
失重感使楚落沉倏地张开眼来,面前男人眉目如画,生的极为好看,他正自眸光温柔的锁着她的面颊,他的眼底好似有心疼之色。
是夜鹤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仿佛是要让她躺平休息片刻。
楚落沉以为自己是在梦境里,抬手摸了摸他深锁的眉宇,终于将心底那句多次想问又不敢问的话语轻声问了出来,“鹤郎,这些年你还好么...你瘦多了...”
‘这些年’三字使夜鹤眼底猛地冷下,眸子里温柔之色顷刻隐去,“孤王让你过来,是让你吃饱喝足舒服睡觉的吗?”
不悦的语气,令楚落沉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抬头看看天色,日渐落幕,几乎入夜,原来她已经睡了快一个时辰。
眼看快要酉时,他即将要回东宫府邸用侧妃为他准备的药膳,她非但没有取悦到他,反而看起来惹恼了他。
“你几时回来的?你屋子里好暖和,我吃了点东西,不小心睡着了。”他让她来服侍他的,她没有忘记自己暖床婢的身份。
“刚回。”夜鹤讥诮,“以为孤王会看着你睡觉不忍心弄醒你,还是以为孤王会在床边看着你、守着你?”
“没,我没有非分之想。”楚落沉连忙站起身来,见他凝着她脏污的衣衫,以为他嫌弃她脏,楚落沉轻声说,“如果把你的床单弄脏了,我可以给你洗干净。”
夜鹤眉心拧了拧,方才他谈完事情回来,进门看见楚落沉小小的身子疲惫的歪在他的床边,睫毛上挂着泪珠,口中小声叫着爹娘,像只无家可归的小流浪猫。
可怜的形态没有给他带来快感,反而内心深处有柔软的地方被狠狠牵动。
“不必装可怜。孤王不吃你这一套。”说着,夜鹤将一件干净的女子里衣扔落在她的手边,“去把自己洗干净,做你应做的本分。”
楚落沉拿起衣物,站了许久没动,他屋舍内有女子衣衫,是侧妃留下过夜的换洗衣物么,她握在衣衫的手缓缓收紧。
夜鹤皱眉,“怎么立着不动,等孤王帮你洗不成?”
“不...我自己可以...”楚落沉能说什么,说自己不想穿他侧妃穿过的衣衫么,有什么立场、身份说这样奇怪的话,偷情罢了。
她将换洗衣衫挂在手臂,进到浴间,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搭在衣架上。
浴间里很暖和,脱光了也并不觉得冷。
楚落沉进入浴桶,清洗着身体,这浴桶他的侧妃也用过么,她不知心里滋味,酸酸的直难受,她尽数压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夜鹤在书房里坐在案前,提笔续写方才未写完的字。
內间撩水声清晰的在他耳中回响,落笔便有失水准,耳畔响起她方才那句‘我已经是你的了’。
他写了几字,复将毛笔搁在砚台,举步进了浴间。
楚落沉沐浴好,正用洁白的浴巾擦拭身体,余光里见夜鹤掀珠帘进入內间,他半靠在高脚几上将她细端详。
楚落沉呼吸一紧,怯生生将浴巾捂在心口,“我...我还没穿衣服...”
“用得着多此一举么?穿它做什么。”夜鹤步至她身近,低手试了试水温,还温热,不凉,便将手出了浴桶,他欣赏着她散落及腰的青丝,乌黑的发丝衬得肌肤越发细腻白皙了,“把浴巾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