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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飞奔向莲池,一路听见无数窃窃私语。</p>
“听说了没?皇太孙是太子妃私通生下的,证据确凿!”</p>
“呸呸呸,还皇太孙呢!贱人生下的野种,太子殿下都气疯了!”</p>
“枉费太子殿下对太子妃那么好,没想到她居然干出这样的事!”</p>
跑着跑着有人啐了我一口。</p>
再接着,恶心的垃圾、臭鸡蛋烂番茄都往我身上招呼。</p>
我只是抹抹脸,继续跑。</p>
我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感受不到任何情绪,唯有一个执念——</p>
我要见小羡!</p>
莲池边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许多人,我拨开人群往里去,看见了被围在正中的人。</p>
面若修罗的宋衍、嘤嘤哭泣的萧柔......</p>
以及被池水泡到发白发胀的一具婴儿尸体。</p>
看到尸体的瞬间我一阵眩晕,心中仅剩的那一丝侥幸终于轰然倒塌。</p>
萧柔正抱着宋衍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p>
“都是嫔妾的错,嫔妾不该看见太子妃跟敌国皇族私通......更不该听见他们关于生下孩子的谈话......嫔妾真恨自己这个什么都泄露的心声,伤害了殿下......”</p>
四周一片死寂,唯有萧柔的哭诉。</p>
我木然站在原地,很快就被人发现,大家不自觉退开。</p>
我几乎没有意识地走上前,小心翼翼抱起地上的小羡。</p>
宋衍似乎对我说了什么,但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p>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扇了萧柔和宋衍一人一个耳光,把他们二人一起推进了莲池。</p>
宫内上下陷入了一片混乱。</p>
宋衍对我仅剩的一丝温存完全崩塌,他从莲池爬上来后,近乎是面目狰狞地质问我:</p>
“楚汐,你这个女人,嘴里是不是从来就没有过一句真话?!”</p>
我自顾自抱着已经冰凉的小羡,听若惘闻。</p>
萧柔全身湿透,裹着毯子梨花带雨。</p>
我从没有一刻觉得这两人如此般配。</p>
都是如此地面目可憎。</p>
我心灰意懒,被押入了大理寺,刑讯逼供。</p>
大理寺狱内,我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身上的伤口结痂了又裂开,裂开又结痂好几轮,他们也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回答。</p>
最后大理寺放弃了审讯,直接宣判我的罪行。</p>
第一宗罪:冒充八年前在箭雨中救了太子的恩人;</p>
第二宗罪:隐匿并伙同全家虐待太子的真救命恩人萧柔;</p>
第三宗罪:通敌叛国,且和敌国皇族私通,生下孽子。</p>
我血淋淋地笑了。</p>
他们判我的这三宗罪,所有的证据,仅有萧柔的所谓“心声”。</p>
罪名降下后,我们楚家被判满门抄斩。</p>
我的阿爹阿娘和阿弟被押去西市口斩首的那日,我仍被关在大理寺。</p>
遥望着西边如血的残阳,仿佛能听见家人的哀鸣。</p>
穿堂风吹进来,我乌黑的长发在风中飞舞,我笑得癫狂,笑出了眼泪。</p>
没注意不知何时,宋衍又站在了我的面前。</p>
他又带来了一杯毒酒。</p>
“孤很想将你凌迟处死,但本朝禁止对后妃使用极刑,算你走运。”</p>
“喝吧,呵,黄泉路上你倒是不孤单。”</p>
我知道他赐我的毒酒是什么。</p>
这是一种慢性毒,喝下去以后会日日夜夜受万蚁噬心之苦,五脏六腑都痛到极致。</p>
一直到最后坚持不住,被活活痛死。</p>
死法之痛苦,不亚于凌迟。</p>
我无所谓地端起酒盏,仰头就灌进了喉咙。</p>
抹了抹嘴,我靠在大理寺狱肮脏恶臭的墙上,嘲讽地笑。</p>
“太子殿下,您聪明一世,可曾想过,既是技艺精湛的戏子,心声又如何做不得假?”</p>
宋衍道:“事到如今,你还想巧舌如簧蒙蔽孤?”</p>
“孤信她,远胜于你。”</p>
我又笑了。</p>
兴许是这一生太长太苦,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摆弄脸上僵硬的肌肉,最终总凹成一个难看的笑容。</p>
我就这么难看地笑着,骂道:“你这个愚不可及的蠢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