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皇后立即呵斥。</p>
“胡闹！谢家嫡女怎能做妾！”</p>
谢雪枝眼圈立马泛红，却执拗无比：“雪枝只此一愿！”</p>
凤仪宫中刹那寂静无声，可闻针落。</p>
我被谢雪枝所求之愿惊讶到，下意识看向陆哲宇。</p>
他是如同日中天的少年帝师，眠风枕月。</p>
我是自幼长于冷宫中的公主，无籍无名。</p>
我不得不承认——</p>
只有英姿飒爽、名利两全的谢雪枝，才和他最般配。</p>
可他已是驸马，又如何能纳妾？</p>
皇后将视线转向陆哲宇，神色带着审视。</p>
“帝师，你心中是何打算？”</p>
陆哲宇垂着眸，眼底藏着几分翻涌的情愫。</p>
他拂开衣袍，笔直跪在殿中央。</p>
“臣已娶公主，不能耽误谢姑娘。”</p>
闻言，大殿一片安静。</p>
我的心，隐隐传来细密连绵的疼意。</p>
陆哲宇说的是不能耽误，而不是不愿娶纳。</p>
皇后看着他，挑了挑细长的眉：“帝师当真想好了？”</p>
陆哲宇神色平寂：“请娘娘做罢。”</p>
一旁的谢雪枝眼眶骤红看向他，有委屈也有不甘心。</p>
“我意已决，你们谁都拦不住我！”</p>
说完，她赫然起身冲了出去。</p>
皇后叹了口气，命宫人跟过去，免得谢雪枝一时冲动。</p>
日落西山，回宫归宁也就此结束。</p>
与皇后行礼道别后，我和陆哲宇一并离开凤仪殿。</p>
长长的宫道上，我们一前一后走着。</p>
一旁路过的宫人看了过来，附耳喁喁私语。</p>
“谢将军和陆帝师俊男靓女甚是般配，却做不成夫妻，真是可惜。”</p>
“要不是冷宫那位公主横插一脚，谢将军也不至于自求做妾……”</p>
轻飘飘的话语，落在我的心扉好似利刃刮过。</p>
宫门口，我忍不住开口问：“今日为何不应？”</p>
只要他点头，便能和心爱之人永结秦晋之好。</p>
冗长的沉默过后，陆哲宇才开口回应。</p>
“她不该做妾。”</p>
说完，他朝我躬身行礼。</p>
“臣还有事，还请公主自行回府。”</p>
一举一动，皆合乎礼法。</p>
看着陆哲宇远去的背影，我的胸口像是堵了一块棉花，生生喘不出气。</p>
鹅毛大的雪纷纷落下，清冷无比。</p>
我木然的收回视线，抬步朝宫门口等候已久的马车走去。</p>
却见一身寒意的谢雪枝站在马车旁，肩头已经飘落一层白霜雪花。</p>
她似乎已在此，等候我多时。</p>
看到我，谢雪枝眉眼并无太多敬意：“嫁入帝师府，可是公主心中所愿？”</p>
我步伐一顿，不想就此事与她多言。</p>
“你想说什么便直说。”</p>
见我这样云淡风轻，谢雪枝很不甘心。</p>
“我与哲宇情投意合，却因你而不能成眷属。”</p>
“你身为公主，自是天下女子表率，可知君子该学会成人之美？”</p>
我蜷紧手心，竭力稳住自己的神色。</p>
“圣意难违，你该求的人，不是我。”</p>
与陆哲宇的这门婚事，并非我主动求来。</p>
而是父皇忌惮他功高盖主，让我这样一个公主，成为他人生的污点罢了。</p>
谢雪枝有些恼怒，但也深知此刻多说无益。</p>
“我以退敌军功，求嫁心上人。你兄长终身驻守边疆，换你宫中平安。”</p>
“长乐公主！离宫嫁入帝师府，你对得起你兄长吗！”</p>
她蹙眉瞪了我一眼，转身离去。</p>
风雪袭人，她英姿勃发的背影消失在雪地里。</p>
我的脸色，因她的话一寸寸变白。</p>
是啊。</p>
京城人人皆知，三皇子闻辞驻守边疆，以血起誓永不回京，只求他以命相护的小公主可以平安。</p>
我如今身处帝师府，可会让哥哥失望？</p>
长乐，长乐，可偏偏我这一生，都求不得‘乐’之一字。</p>
更何况，我已服下那无解毒药……</p>
心绪乱如麻。</p>
我有些浑噩地回了帝师府。</p>
绛云院。</p>
我从床尾柜的屉子里，拿出一个泛旧的小木偶紧紧握在手里，才稍觉心安。</p>
此时，那道解说词再一次在我耳畔浮响——</p>
【各位，请看长乐公主陪葬的这个紫檀木偶，这是她同胞兄长闻辞之物。】</p>
【要说这三皇子闻辞，那可是十二岁征战沙场，许诺镇守边疆永不入京的大狠人。】</p>
【据史册记载，公主成婚当日，三皇子曾回京，远远眺望帝师府，并在城门前的银杏树上系上了一根红绸。】</p>
听到这儿，我脑中轰鸣一响。</p>
十年前和哥哥分别时，我们曾约定。</p>
每年他都会暗中在城门口的银杏树挂上红绸带，当做给我报平安的暗号。</p>
这样我与哥哥的秘密，那两千年后的人怎会知晓？</p>
难道，她所言的一切，都是真的？</p>
我与陆哲宇成婚当日，哥哥回京了？</p>
我怔在原地许久，才迈动僵硬的腿朝外跑去。</p>
风雪依旧，乌云遮天。</p>
我想去帝师府的高阁，眺望城门前是否真的系上了红绸。</p>
还未等我走到，就见陆哲宇面色焦急地出了府门，婢女下人更是行色匆匆。</p>
我苑子里的丫鬟青宜朝我慌张走了过来。</p>
“公主，大事不好！”</p>
“谢家的雪枝姑娘上吊自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