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翎等待了许久许久,</p>
然而,本该凶狠残暴,本该残忍鞭笞的那个人,竟然迟迟没任何举动。</p>
他眉心轻蹙。</p>
正欲开口催促时,只听噌地一下,</p>
言卿一个健步窜过来,一把抢走他手中藤条,然后当着他的面儿,“咔吧”一下子!</p>
狠狠的撅断了。</p>
他为之一怔,眼底也写满了错愕。</p>
言卿脸色煞白。</p>
这一幕,这个人,还有这一跪,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太大了。</p>
“且不提从前如何,”</p>
“但从今往后!”</p>
言卿深吸口气,突然就觉惨不忍睹。</p>
“从今往后!”</p>
“这种东西,凡是用来虐待人的刑具。”</p>
“全都扔了,撇了,丢出去!”</p>
“全部作废!”</p>
江雪翎又是一怔,他费解地看过来,突然就有些看不懂。</p>
眼前这个人,依然还是那张脸,如玉的面容洁净无瑕,就好似遥不可及的天边皓月。</p>
可那双璀璨夺人的黑眸,竟好似一把燎原野火,那眉眼更是他从未见过的英气,仿佛有种坚定而又强悍的信念,柔情与坚毅,分明很矛盾,却又两两相融,交映生辉。</p>
“起来!”</p>
言卿一把撇开掰断的藤条,扯着他的臂弯用力一拽。</p>
她力气很大,竟当真把他提了上来。</p>
江雪翎垂了垂眸,见她弯下腰,竟然为他拍了拍沾在膝盖上的灰尘。</p>
他眉心轻蹙,而后又不禁侧首,看向挂在墙上的弓弩,看向堂屋摆设的桌椅,看向院外的铁铲,还有锄头等农具。</p>
妻主们的把戏总是千奇百怪,她这回又想换什么新花样?</p>
是想抄起板凳往他身上砸,亦或抡起斧子凿开他胸膛?</p>
没等他想明白,言卿已经转了身,她一言不发地坐在饭桌旁。</p>
其实已经很饿了,</p>
可看着桌上那份热气腾腾的面汤,突然如鲠在喉,迟迟没法拿起那双细长的木筷。</p>
“言小娘子,您在家没?”</p>
屋外传来一道苍老的嗓音,言卿敛了敛神,这才深吸口气,“在。”</p>
起身看门,门外正是老族长一家,身后还跟着祥林,以及几个身材壮实的族人们。</p>
但那些人无一例外,一看见言卿就心生恐惧,一个个如临大敌冷汗狂流。</p>
“…”</p>
“是这样的,言小娘子。”</p>
脸上挤出个客气的笑容,老族长十分小心谨慎地措辞,</p>
“方才衙门来人,好像是昀哥儿那边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想来找您家翎哥儿问问情况?”</p>
“昀哥儿?”</p>
言卿听得一愣,不禁看了看身后的少年。</p>
这少年在家行六,估计那位“昀哥儿”是少年某一位兄长?</p>
“嗯,”她点了头,然后就让开了一步。</p>
老族长松了半口气,忙冲少年示意:“翎哥儿,快!人家衙门还等着呢。”</p>
江雪翎迟疑片刻,蹙了蹙眉,他盯着言卿看了看,这才踌躇着,试探着,徐徐迈出了一步。</p>
言卿斜倚房门旁,</p>
她这长相更偏向于冷清,此刻眸光低垂,双手环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p>
江雪翎又瞥了她几眼,旋即再次试探着迈出了一步,她依然没多少反应。</p>
从堂屋走向大门,其实也不过几步路而已,但除了言卿外,所有人都悬起了一颗心。</p>
直至又是一步,江雪翎轻提过长的衣摆,恍恍惚惚地走出了家门。</p>
今儿一早本是天气不好,大片乌云笼罩,但不知何时风声停了,雨也停了。</p>
一束金灿灿的阳光刺穿了层叠的乌云,驱散了无尽阴霾,朦朦胧胧的照在他身上,脸上,</p>
也洒在了言卿的身上,脸上,</p>
但这样一看,从前残暴叱骂,总是凶狠乖戾的妻主大人,竟好似一池清流,同这个肮脏泥泞的人间格格不入。</p>
江雪翎突然感觉好陌生,</p>
他好似从未见过她,也从未认识她。</p>
…</p>
“走,快走!”</p>
房门一关,老族长扯着江雪翎拔腿狂奔,身后的族人们也是心有余悸。</p>
活像是叫恶狗撵出了几条街,片刻也不敢耽搁,就好像生怕那言小娘子反悔似的。</p>
直至推开一扇门,走进这个大院子,这里是老族长的家。</p>
一行人这才狠狠喘了一口气,仿佛劫后余生。</p>
“好,好,好!”</p>
老族长老怀大慰,不枉犯险一回,好歹把人捞出来了。</p>
少年柔弱,天生体质虚弱,此刻因方才狂奔了一路,他那张柔美的面容叫汗水洇湿,呼吸也有些不稳。</p>
“族长爷爷,衙门人呢?”</p>
他看了看四周,连着喘了几口气,没能看见想象中的人,不禁攥了攥手心。</p>
那脸色微微发白,眸光也逐渐破碎。</p>
就在这一刻他心中突然升起了许多猜测。</p>
老族长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害!没人,衙门没来人!”</p>
“那我二哥?”</p>
“他们没事,刚才不过是诓那言小娘子呢。”</p>
老族长这话一出,少年怔住许久,旋即狠狠地松了口气,人也跟着晃了晃。</p>
如释重负,他一把按住檐下的架子,撑住自己这孱弱的身体,这才发觉,早在不知不觉时,冷汗竟然湿透了衣裳,双手也在不自觉地发抖。</p>
“没事?”</p>
“没事就好……”</p>
晌午,</p>
言卿抱出屋里那套发潮发霉的被褥,搭在屋外的晾衣杆上,把面料抖开,又用手拍了拍。</p>
她这人不管干什么,都带着一股利落劲儿,干脆又痛快,并追求效率。</p>
不过是一上午而已,她把江家屋里屋外收拾了一个遍,也从自己那个小破屋子里搜出许多有用的,没用的,全是藏在床底下的。</p>
还从床下拖出一口樟木箱子,里头全是一些好料子,色彩鲜艳的衣裙,姹紫嫣红,而且竟然还全是丝滑的面料,多是一些绫罗绸缎。</p>
“这户人家这么穷,怎么这个妻主穿得这么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