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桌笑得尤其大声，手里拿着刚刚拽下的线头问我：</p>
「你家啷个楞个穷哎？穿个破烂儿就来上学，我家狗穿得都比你好。」</p>
穷吗？</p>
继父在小镇上开了一家早餐店，就在中学旁。</p>
我曾听见邻居调侃他，这两年赚的钱足够在市里买一套二手房了。</p>
又打趣我妈二婚嫁对了人，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p>
我妈那时依偎在继父身旁，笑得很甜蜜：</p>
「哎呀，这结婚过日子嘛，肯定要找一个条件好点的噻。</p>
「不过老陈确实会赚钱，别说二手房了，就是东门口新开的楼盘都买得起。</p>
「但是我跟他商量了，暂时不买，等幺幺以后长大了要结婚的时候再买。」</p>
我也是在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家里有钱，只是舍不得花在我身上。</p>
从那天起，我在学校就多一个外号——烂烦烦。</p>
我顶着这个绰号读完了初中，最后中考时以全校第一的名次考上了市重点高中。</p>
我本以为上了高中就好了，没有人会知道我这个羞耻的绰号，也不会有人知道我那天的窘迫。</p>
高中，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p>
可我的妈妈，却要亲手扼杀这个开始。</p>
弟弟的球鞋说买就买，对于我想读高中这件事，却全力阻止。</p>
「晓燕儿都拿了两年工资回屋了，你安？供你读完初中嘛就可以了。</p>
「高中读了出来还不是要打工，你早点不读嘛就早点赚钱噻。</p>
「我跟你爸爸，起早贪黑的又赚不到几个钱，你弟也要读，你也要读。</p>
「我们哪里供的得起两个人嗷，你大点这些道理你该懂得起噻。」</p>
我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只觉得站在我面前的妈妈分外陌生：</p>
「别个晓燕是没得妈老汉儿，屋头就只有一个八十岁的嬢嬢，她不赚钱就饿死。</p>
「难道我也是没得妈老汉儿迈！也对，我确实没得爸爸……」</p>
我和妈妈争论的时候，继父就在旁边。</p>
他一扬手把刚泡好的茶杯向我砸来。</p>
砰的一声，杯子在我身后的墙壁上四散开来。</p>
飞扬的玻璃碎划过我的脸颊，瞬间我的半边脸就被鲜血染红。</p>
疼吗？疼。</p>
但是我已经习惯了，从小就习惯了。</p>
他在我妈面前永远都是一副老实憨厚的样子。</p>
但只有我知道，那副伪善的面具下，隐藏的是一个怎样的恶魔。</p>
虽说从我妈嫁给他开始他就不喜欢我，但是在人前起码还会装一下样子，后来弟弟出生，</p>
他连样子都不装了。</p>
只要他心情不好，就对我一阵打骂。</p>
我曾经跟妈妈说过他打我，但是她根本不相信。</p>
「你爸爸那么老实的一个人，哪里会打你？小小年纪谎话连篇。」</p>
后来有一次他又打我，被妈妈撞了个正着。</p>
我想这下她该信我了吧！</p>
谁知道妈妈却站在他那边，帮他找理由：</p>
「你爸脾气啷个好的一个人，都被气得动手，你看看你，到底是有好不听话！</p>
「下次不准惹你爸爸生气，听到没有。再有下次，我跟他一起打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