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太子呆愣在原地，玉白面孔上凸浮绯红巴掌印。</p>
「你你你……你这个毒妇！」他似是平生第一次挨巴掌，愤怒中透着一丝懵懂，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念戏词般骂道：「孤未曾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之女子！」我故意对太子不敬，让他对我的第一印象坏到极点，从而彻底断绝顾凌之将我送给他的可能性。</p>
我威胁顾凌之道：「我不是娼妓，你不能逼迫我跟任何男人欢好，别说是太子，就算是皇帝来了我也不屈服。」顾凌之骂我是疯子。</p>
这日过后，我们的关系降至冰点。</p>
我搬到顾家偏院居住。</p>
庭院深深，枯叶飘零，冷冷清清。</p>
而顾凌之和叶缈缈在前院莺歌燕语，暖日迟迟花袅袅。</p>
我受不了这煎熬，回娘家小住。</p>
住了不过十天光景，父母就催我回顾家。</p>
「玫玫，你若再待下去，外人会说闲话的，他们会说我们齐家教出来的女儿善妒爱吃醋，不配做正室夫人。」我委屈落泪：「顾凌之欺人太甚，我咽不下这口气。」额娘叹气道：「没有十全十美的婚姻，天底下的好事儿怎么可能都让你占了呢？你既然已经享有荣华富贵，就别再贪心、妄想得到爱情。」我不甘心，凭什么顾凌之那样的男子可以参与朝政，看见广阔天地，尽享荣华富贵，同时又拥有发妻和解语花。</p>
额娘低头用手帕拭泪：「从古至今女人在婚姻里都是受屈辱的，嘉茵也不幸福。」嘉茵聪明伶俐，活泼明媚。</p>
跟她相比我是老实守成的长姐，而她是精灵古怪的小妹，经常冒出新奇的鬼点子。</p>
我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当初嫁给顾凌之的是她，结果会不会不同？</p>
她恰好是他喜欢的类型。</p>
有时候，我甚至对她有微妙的嫉妒感。</p>
没想到生命力旺盛的嘉茵，在婚姻里也很不幸……</p>
我心下悲凉，追问额娘她究竟怎样。</p>
额娘未语泪先流，哽咽许久才说出真相。</p>
原来嘉茵已经被夫家折磨出一身病，缠绵病榻，情况相当不好。</p>
「……郎中说，她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我娘泣不成声。</p>
我立刻动身赶去看她。</p>
嘉茵前年嫁给工部左侍郎的次子张子康。</p>
我不等通报就闯入张府，恰好撞见张子康在前院搂着妾室喝酒。</p>
他袒胸露乳，不加掩饰，完全是幅浪荡子的模样。</p>
嘉茵的咳嗽声断断续续，我冲进厢房，看见瘦弱枯槁的她。</p>
「嘉茵！」我心急如焚，泪水止不住掉。</p>
她竟然还在笑：「好姐姐，我可想死你了，你看我制出的好东西——印字轻纱。」她献宝似的向我展示一种薄如蝉翼的纱纸。</p>
「姐姐，用这纱纸，可以在一天之内将数百页的古籍拓印下来……」「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整这些奇技淫巧？治病要紧，我这就带你去看郎中！」「没用的，姐姐。」嘉茵拉住我：「我没得病，我只是中毒了，是慢性却无解的深宅之毒，现在生熬着等死罢了。」给她下毒的人是张子康的小妾，张家人已经连夜把那小妾杖死，算是给我们齐家一个交代。</p>
我深知事情绝对不简单。</p>
若无倚仗，一个小妾，怎么敢给正室夫人下毒？</p>
她必定是受张子康指使！</p>
可恨齐家上下，包括我父母都死要面子，不愿将事情闹大，生怕丑闻毁了簪缨世族的名誉。</p>
此刻张子康还搂着妾室和歌姬在院内狂笑。</p>
我心中暗恨丛生，恨不得把他捅死。</p>
然而当务之急是救嘉茵。</p>
我不顾张家反对，强行将嘉茵带回齐府。</p>
然后我不吃不眠地跑了两天，寻遍京城所有郎中，终于找到一点希望的苗头——有位名叫左灵筠的神医，非常擅长解毒。</p>
她曾救过无数误食毒菌的闽南人，十年前，皇后被巨毒五步蛇咬伤，被她一力救活。</p>
现在左灵筠已是耄耋老人，行动不便。</p>
为感念当年救命之恩，皇后将她颐养在慈宁宫。</p>
我想托与齐家相熟的诰命夫人，帮忙去皇后面前递话，求皇后派左灵筠救救嘉茵。</p>
然而我爹暴跳如雷：「你想让整个朝廷都知道我们家的丑事？」我大吼：「爹，你的面子能有人命重要吗？几十年来你满口仁义道德，其实你活得虚伪又失败，连舐犊的老牛都不如！」这是我生平第一次顶撞他，他一巴掌把我扇倒在地：「你若是真敢闹得满城风雨，我便不认你这个女儿，也不认嘉茵！你们活得太失败，被夫家嫌弃，不配做我齐文正的女儿！」额娘软弱哭泣着：「嘉玫，听你爹的话，咱们齐家真的丢不起那个人，嘉樱、嘉蕊还没出嫁，若是你和嘉茵给齐家蒙羞，她们必然许不到好人家。」嘉樱和嘉蕊是我另外两个妹妹。</p>
世道就是这般残酷，待字闺中的女儿就像待价而沽的牲畜。</p>
被品评、被掂量，就是家族中出现任何丑闻，她们的标价便直线下降。</p>
我不敢拿嘉樱和嘉蕊的未来冒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