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p>
我之前产生的迷茫和困惑,在这个腐朽晦暗的时代里不值一提。</p>
每一次新知识的涌入,都将我原本那颗只知《女则》《女戒》,三从四德的心震得发麻。</p>
妇女能顶半边天这话,深深印在我脑海里。</p>
这话代表着千千万万的女人,都和男人一样用各种方式拯救着那个被列强瓜分得满目疮痍的国家。</p>
那些觉醒的人,连最终是否会成功都不知道,却依然前行,不惧赴死。</p>
他们奋力抗争,死去,又出现另一批人继续抗争,死去。</p>
循环往复,前赴后继,花了百年时间将国家从灭亡的边缘拉回来。</p>
翻书人流着泪,我也一次次地流着泪。</p>
可与翻书人不同的是,我正在经历着这一切。</p>
历史裹挟着我一起前行,也坚定了我应该要做点什么的想法。</p>
杏椿则是借着几天一次外出采买的机会,给我偷偷带回近日的报纸。</p>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月,城东顾老夫人八十大寿,严培钦收到宴请全家的请柬。</p>
陈意玲自是不想我去,我只提起,顾家老夫人在上次的荷花宴说想要我绣的仙鹤手绢,这次拜访正好叙旧送礼。</p>
顾家是推动清廷立宪的主要官员之一。</p>
留学归来的人,大多属于立宪派。</p>
公婆不在后,与顾家的关系都是我在维系。</p>
严培钦听到这话,果断带上我。</p>
在马车上,陈意玲瞥了我一眼,缠着严培钦聊留学的事。</p>
我插不上话,也不想插。</p>
「这顾东霖还真是会投胎,偏投到顾大人家,不然就他肚子里那点墨水,能坐上学部员外郎?」</p>
「前段时间还搞了个报社想与改良派论战,真是好威风,我看他什么时候摔跟头。」</p>
严培钦说这话时满脸不屑,陈意玲附和道。</p>
「他也就比我们早去两年,平时遇到我们,眼睛都快看到天上去,都说树大招风,他这张扬劲连你半分稳重都不如。」</p>
两人一唱一和,任谁听了都觉得顾东霖是毫无学识、张狂跋扈之人。</p>
顾老夫人的寿宴是中西结合。</p>
刚进宴会厅,我就看到他们口中不屑提起的顾东霖。</p>
严培钦满脸笑意地上前打招呼,嘴里说着恭维话,陈意玲一口一个学长的套着近乎。</p>
顾东霖神情淡淡地礼貌回应,没说几句就借口离开了。</p>
严培钦笑意渐淡,拉着陈意玲进舞池。</p>
我识趣地退到角落,等到顾东霖离开宴会厅时快步追上去。</p>
「顾主编请留步。」</p>
顾东霖听到我这样称呼他,明显愣了下,露出礼貌的微笑,「严夫人找在下有何事?」</p>
我双手递上几页信纸,「知道您忙,我想说的话都写在信里,顾主编不防花几分钟看看。」</p>
「这信里的内容,绝对能让你现在想做的事情,少走许多弯路。」</p>
顾东霖看了眼我身上的旧式衣袍,眼里露出几分趣味,「夫人的言行举止与这打扮十分不符。」</p>
「您这信,我还真不敢收。」</p>
面对他对私相授受的调侃,我不在意地笑了笑,「一个人的内心,若是能光靠打扮区别,那这世上也就没有两面派了。」</p>
「有些人穿西装说英语,高喊着自由平等,但所作所为与那些推崇三六九等的酸儒无异。」</p>
「我这旧式衣服是有形的,可那些人的旧式衣服,是无形的。」</p>
顾东霖收敛起玩笑的姿态,看向我的眼神多了几分惊讶,双手接过翻看。</p>
两分钟后。</p>
他抬起头急切地追问我,「这是谁写的?!我想见见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