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我昨儿个哭出的动静太大，小姐看向我时欲言又止。</p>
「翠翠，能不能不要再盯着本小姐看了！你已经看了本小姐一个时辰了！」我哽咽了，看着面前明媚鲜活的小姐，心里头一阵阵发涩，嗷呜一声：「小姐，您对奴婢真好，还知道奴婢看了您一个时辰。」崔宝仪很是无奈，怎么就寻了这么个蠢丫头。</p>
不一会儿，金珠姗姗来迟。</p>
她看也不看我，径直坐在小姐对面的榻上，委婉地说：「我房里的琴不大好，听说伍将军府中有一把古木做的琴，通体黝黑，名为绿绮……」没等金珠说完，我便抬手给了她一巴掌。</p>
「翠翠！」</p>
小姐一惊，金珠也惊得落了座。</p>
小姐永远是小姐，梦里的小姐也是小姐。</p>
梦里小姐让我掌金珠，故而我气鼓鼓地打了她一巴掌。</p>
只是金珠的脸皮子忒厚，打得我生疼。</p>
我向来耐不住疼，泪汪汪道：「小姐，金珠是您买回来的奴才，竟敢与您平起平坐，实在过分！」金珠买进府里已有十来日，今儿个却是头一回坐在小姐旁边。</p>
她很聪明，知道要一步一步试探小姐的底线。</p>
小姐也反应过来，但看了看一脸委屈的金珠，又心软了，想维护她一二：「可金珠……」我当机立断又给了金珠一巴掌：「金珠这刁奴，刚刚还敢瞪您，这是不服！实在气煞奴婢也。」金珠瞪的是我，但奈何我站在小姐旁边，所以瞪我就是瞪小姐。</p>
进来给小姐奉茶的平嬷嬷也道：「小姐，奴才该有奴才的样子，何况还是这等来路不明的奴才。」她又轻飘飘地看了金珠一眼，轻嗤了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傅府出了两个小姐。」小姐一贯骄傲，听到这些话也有了脾气，细长的凤眼瞪得很圆，拿出了往日的气势：「金珠！是谁允许你和本小姐平起平坐的！」金珠登时跪在地上，眼泪说来就来，像珠子一样簌簌地掉。</p>
「小姐，是金珠逾矩了，望小姐恕罪。」</p>
连个头都不磕，单单就这几句，这也叫认错？</p>
我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凶恶地瞪回她。</p>
「小姐赐你锦衣玉食，允你琴棋书画，这是天大的福气，若没有我们家小姐，你早就不知道被卖到哪去了！」「小姐可是拿了夫人留给她的玉赎下你，这份恩情你不记就是狼心狗肺！」小姐心中自有一杆秤，从不纵容下人爬到她头上，就连我和小紫也甚少逾矩，不是不敢，而是我自知人应各司其职。</p>
就算小姐怜我爱我，我自也要尊她敬她。</p>
奴才有奴才的路，小姐有小姐的命。</p>
只是这些日子以来，金珠与她颇为投机，又加上金珠父母早亡，小姐难免被蒙蔽。</p>
但金珠委实可恨。</p>
我利落地又给了她一掌，气焰燃得很足。</p>
「你吃了崔府的米，穿了崔府的衣，又读了崔府的书，也是半个崔府人，你还要痴心妄想一步登天，谁允许你有这样的妄念！」「没有小姐命，就不要有小姐心。」我厌恶地放开了手，金珠终于知道害怕了般，伏在地上瑟瑟发抖。</p>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金珠不敢了——」</p>
小姐待身边人一向极好，到底舍不得重罚金珠。</p>
她只恶狠狠地甩了本书在金珠足边：「金珠，念你初犯，就罚你抄书百遍。」金珠颤颤巍巍地把书收进了怀，佯作乖巧：「……是。」然而她起来时，我并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p>
我心里冷然，想来那梦多半也是真的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