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出过村。</p>
本来还以为这次能去外面看看，可没想到，刚出大门，就撞见一个身材高大瘦削的男人。</p>
他头发短短的，胡子也刮得干净，要不是低着头畏畏缩缩，看着也是挺清爽的。</p>
我还在歪着头看他，我奶就从后面冲出来了。</p>
她小跑上前，一把抱住那个男人，哭嚎起来：</p>
「建林啊，你怎么先过来了？是妈走晚了。</p>
「都怨那个死丫头——呃，都怪妈忙着给囡囡梳洗打扮，误了时辰……」</p>
男人拍了拍我奶的肩膀，然后就颤巍巍朝我走过来。</p>
我慌忙低下头，也不敢跟他对视。</p>
我不傻，我知道这人是我爸。</p>
但十四年没见过，我是真的有点怕。</p>
男人只是摸了摸我的头，就像我摸来福那样。</p>
然后他蹲下身子来，看了我两眼，随即快速地扭头问我奶：</p>
「不是梳洗了很久吗？我妞脸上的灰是怎么回事？」</p>
奶奶支支吾吾，赶忙从怀里掏出个帕子，沾了水给我擦脸。</p>
男人端详了我好久，眼眶红红的，像是随时要哭了。</p>
原本在我头上的手也移到了肩膀上。</p>
捏得我生疼。</p>
来福以为他是坏人，冲着他要叫，被我制止了。</p>
良久，我到底是没能叫出「爸爸」这两个字。</p>
反倒是奶奶先出口打断：</p>
「建林啊，这十几年，我老婆子一个人拉扯这孩子不容易。</p>
「如今我也一把年纪了，这辈子没别的愿望，就是希望能抱上孙子。</p>
「你当初也答应过我，我好好照顾死——囡囡，你就忘掉玉华，重新娶妻生子。</p>
「我听王婆子说，她外甥女好生养，不介意你的事，就是她今年是二婚，但我打听了，她头婚可是生了一个大胖儿子的，离婚只是因为男方打人，你看——」</p>
我奶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我爸忽然起身拉着我进屋去了。</p>
我从爸爸的腋下往回看了奶奶一眼，她气得眼睛瞪得和驴似的。</p>
我爸扳正我的脑袋，丢下一句话：</p>
「我要先供我妞上大学，等我妞成家立业了，我再考虑自己的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