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的第三天,我去上学了。</p>
爸爸破天荒地亲自开车送我去学校,给我穿了好看的小裙子,打扮得干净漂亮。</p>
唯独辫子是我自己重扎的,因为他手法太生疏,扎得又丑又乱。</p>
我背着小书包坐在不远处,听见老师和他的对话。</p>
“徐夏爸爸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关照孩子的。”</p>
老师轻叹一声:“唉,发生这样的事情是谁也不想看到的,您真的很坚强,这段时间辛苦了。”</p>
爸爸弯下腰身,在我左脸落下轻柔一吻:“在学校要开心,爸爸爱你。”</p>
我拘谨地坐在座位上,周围涌来许多和我同班的小朋友,他们将零食和糖果摆在我的桌上,笨拙而小心地安慰我,说要和我做朋友。</p>
我知道老师肯定提前跟他们说过我的事情了,但心里还是一暖。</p>
“徐夏这段时间表现的很好,我们选她做班长好不好?”老师在讲台上询问。</p>
同学们异口同声地答应。</p>
我稀里糊涂地当选了班长,学校生活逐渐丰富忙碌起来。</p>
我收获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和照顾。</p>
放学时,爸爸牵着我的手走在小路上:“最近在学校有没有开心的事?”</p>
我想了想,闷闷地说:“我当上了班长。”</p>
爸爸高兴地摸摸我的脑袋:“开心就好,那你可要跟班上的同学愉快相处。”</p>
我低头踩着自己的影子,应了一声。</p>
我不开心,现在得到的这一切,都是用妈妈的死换来的。</p>
他们说,妈妈是疯女人,我还在某个中午听见隔壁房的大婶要给爸爸介绍新的阿姨。</p>
爸爸拒绝了,我心里有些侥幸,也许日子就会这样一直过下去了。</p>
今天是妈妈的葬礼。</p>
又高又瘦的妈妈,现在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盒子。</p>
我独自守着那小盒子不肯挪动位置,教堂里挤满了陌生的面孔,不时有人过来摸摸我的脑袋,或者塞给我一个糖果。</p>
爸爸今天格外的沧桑,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刚大哭过一场。</p>
他穿着一身让人透不过气来的黑衣,对着参加葬礼的人频频点头示意。</p>
“节哀。”许多叔叔阿姨都会跟他说这句话,然后看着我轻叹一口气。</p>
爸爸的表情沉重而麻木,直到一个穿着黑大衣的阿姨出现,他冰冷的面容突然出现几丝裂痕。</p>
而我,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点变化。</p>
那个阿姨长得很好看,和妈妈有点像。</p>
他们管那个阿姨叫“晚晴”,我浑身一颤,警铃大作。</p>
“节哀,”陈阿姨轻轻说,挤出一个勉强而自嘲的微笑,“真没想到,你也会遭遇这些。”</p>
“...是啊,谁能想到,现在我们都一样了。”爸爸回答。</p>
两人对视良久,彼此突然都红了眼眶。</p>
不对,不对。</p>
我能感觉到爸爸的情绪因为她的出现发生了变化,空气中流动着微妙的气氛,与整个悲伤的场景格格不入。</p>
我搜肠刮肚,却找不出一个在我词汇库里来形容这种感觉的词语。</p>
但不管那是什么,总归不该出现在妈妈的葬礼上!</p>
我手脚冰凉,突然大声尖叫起来。</p>
所有人被我突如其来的转变弄懵了,齐刷刷地看向我。</p>
我不顾旁人的阻拦,冲向陈阿姨,用尽吃奶的力气猛地一推。</p>
她猝不及防磕在桌角处,吃痛一声,爸爸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她护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