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p>
一旁的月砂见缝插针地开口，道：“二小姐有所不知，江小姐同咱家夫人是手帕交，未出阁前还同住过几年，两人同亲姐妹似得了。”</p>
更深的关系隐藏没说，江凌月实则是白寰的师姐，她们的师父是名震天下的女先生王知念。</p>
有这层关系的加持，请她来教侯府的孩子读书，无非是一句话事。</p>
“太好了！”宋昭君的眼中闪烁着兴奋地光芒，起身跪地，斩钉截铁地说，“我要去读书，求母亲帮我。”</p>
真是个好孩子。</p>
白寰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瓜，平声道：“你有此心，我必愿助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人不可舍去初心，你是为莫公子去读书的，便不可半途而废，移情别恋。”</p>
“那是自然！”</p>
宋昭君自认她对莫公子的感情忠贞不渝，冬日里为他采摘过橘子，抄写他需要的古籍，只要能换他一笑，她做什么都甘之如饴。</p>
有这话便成。</p>
白寰满意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道：“回去准备吧，明日，我便带你拜见先生。”</p>
“是！”宋昭君站起身，高高兴兴地往外跑，忽想起什么转身福了福身子，道：“谢谢母亲……”</p>
小兔子一溜烟跑掉了。</p>
这孩子……</p>
白寰继续看手中的账目了，余光瞥到了有口难言的安嬷嬷，平声道：“想说便说，别憋在心里闷出毛病来了。”</p>
听闻此言，安嬷嬷壮了胆子上前，道：“京中能拜江先生为师的女子，家门都快要被提亲之人踩塌了，您为何要让她在一棵树上吊死……”</p>
莫家同侯府门不当户不对，莫公子还人品不佳，总在风月场所流连忘返。</p>
老夫人当初想方设法要打消情谊无果，而到新夫人这里居然上杆子地往前推……</p>
她实在是想不通。</p>
“这不是吊，而是拖延。”白寰拿起狼毫笔在账目错的地方圈画一下，然后淡淡地说：“江凌月做事是完美无缺，她若是收徒需全面培养，五礼，五射，五御，六乐，六书，九数，样样不落不说，还会刻意带她去结识京中的权贵。”</p>
这正是安嬷嬷百思不得其解的，二小姐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为何还要同农家子牵扯。</p>
“昭君生得天真烂漫的性子，容易被外界迷惑，若遇歹人便会成为她求学路上的一道坎，因为我用莫公子当作填坑的土壤，先把她前方的把障碍堵住。”</p>
白寰的嘴角挂着一抹坏笑，道：“待她学成归来，若还是沉迷情爱中，那便是江姐姐没本事了。”</p>
这……</p>
安嬷嬷听懂暗藏的深意，似是被雷劈中一般，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p>
此等见识卓远，同老侯爷比较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p>
原本笼罩在侯府上空的阴霾好似消散了一块，侯府有望了！</p>
……</p>
时间荏苒，白寰嫁入侯府满三日，今日是回门的日子。</p>
老夫人临走前，提前准备好丰厚的回门礼，都是大箱子装好的贵重物品，四五辆马车都差点没装不下。</p>
安嬷嬷扶着白寰上车，叹气道：“可惜侯爷没回来，得辛苦您独自回门了。”</p>
姑爷不陪着回门代表着夫家不喜，是要被说闲话的，然侯府的情况特殊，侯爷是想陪也陪不得的……</p>
“没那么多说法的。”白寰踩着凳子上了马车，顺势朝着车厢里面钻去。</p>
“等等……”</p>
忽然门口传来阵阵的脚步声，宋昭君连拖带拽着一位十岁左右的少年朝着这头跑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道：“母亲，这位是五弟弟，是侯府最小的少爷，他陪着您去正合适。”</p>
说完，她把宋长安生拉硬拽出来再往前一推，后者刚刚经历一阵奔跑，如今呼哧带喘，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中写满了迷茫……</p>
白寰望着满头大汗的小兔子，温柔地替她擦拭着汗水，道：“有谁同你说什么了吗？”</p>
“没，没有……”宋昭君被突如其来的柔情弄得身子发僵，脸颊有些发烫地说：“我看话本子里头说，没有婆家人陪着回门，女子要被欺负的，我不想您被欺负……”</p>
真是个懂事的丫头。</p>
相处以来，她发现侯府的孩子有小错，但性情不坏，想必这也是老侯爷和老夫人教导的功劳。</p>
目光看向一旁不知所云的宋长安身上，此子手中转动着一串佛珠，正在念着无声的佛号。</p>
回想前世，他未来是遁入佛门，青灯古佛相伴一生的结果。</p>
“你是自愿同我去的吗？”</p>
白寰平缓的声音响起，宋长安微微愣了一下，拱了拱手，礼貌回答：“启禀夫人，现在是早课时间，我原是在佛堂里礼佛的，是二姐姐给我拖出来的，说您需要我帮忙的。”</p>
“五弟！”宋昭君涨红了一张脸，有些不乐意道：“方才路上我同你说了那么多……”</p>
“修佛人是不能犯口业的，我不能撒谎。”宋长安捻佛珠的动作不停，淡然地望着白寰，道：“此番前来确实是违背本意的，不过修行人是已慈悲为怀的，若是夫人需要我，我愿意陪您回门。”</p>
看似难训的表面下，其实藏着一颗柔软的心。</p>
又是一个懂事的孩子。</p>
“那便辛苦你陪我了。”白寰顺势道。</p>
其实她并不需要旁人陪着回门的，她是嫁入侯府为主母的，白父无非是五品的文官，恭敬还来不及，根本不会得罪的。</p>
然而，宋长安是清心寡欲性子，平日不出房门半步，想接触是难比登天的，因而她不想错过良机。</p>
“是我应该做的。”</p>
两人客气地说上两句，安嬷嬷看时间差不多了，催促着主子们上了车。</p>
白寰在车厢的软靠上头坐下，而宋长安则坐在侧面的位置，中间空了一大段的距离。</p>
“边上未免颠簸，往中间靠靠吧。”</p>
宋长安听见关心的话语，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没有说话也没有挪动。</p>
安嬷嬷小声在白寰的耳边提醒：“夫人莫怪，五少爷有洁症，从不与人亲近，也不使用别人用过的东西。”</p>
果然，侯府的孩子是没有省心主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