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顾欣兰就买了一支金步摇回来。</p>
她让我给她梳了头发,把步摇簪在头上左右欣赏,还问我:</p>
「槐夏,你看这步摇好看吗?」</p>
「小姐花容月貌,自然戴什么都好看。」</p>
我故作惊叹地去摸那步摇:</p>
「这步摇好生精致,一定很贵吧。」</p>
顾欣兰有些尴尬道:「哦,是夫人赏我的呢,应当是不便宜吧。」</p>
我在她背后看不到的地方翻白眼儿。</p>
分明是刚去珍宝阁打的簪子,盒子还在一边儿呢,真当我是傻子了。</p>
上辈子她只昧我一个人的赏钱,买不了什么东西。</p>
这次昧的钱多了,就迫不及待去买簪子了。</p>
我突然想起顾欣兰从前不是这样的。</p>
她以前对我们算不上多亲近,却也是个不错的主子,逢年过节的赏赐虽然不多,但都不会克扣。</p>
变成这样,似乎是从前年的一次落水开始。</p>
她醒来后忽然性情大变,满嘴什么平等、自由什么的。</p>
我打量着顾欣兰,心说她该不会是中邪了。</p>
不过中邪还是附身都跟我没关系。</p>
上辈子我蠢到被她害成那样。</p>
这辈子不会了。</p>
……</p>
半月后,京中举办了一次春日宴。</p>
顾欣兰本该和京中一众贵女一起参加,这种赏花宴说是赏花,实际上就是各家为各位适龄的公子小姐相看。</p>
顾家极重视这次赏花宴,顾欣兰也裁做了新衣裳,找出了自己最好的头面。</p>
可是临出门那日,她起床时却满脸都长满了细小的红疹,肿胀不堪,分明是毁容了!</p>
顾欣兰尖叫一声,把镜子摔在地上,惊恐道:</p>
「我的脸,我的脸!」</p>
赏花宴是去不成了,顾欣兰的亲娘柳姨娘哭着去禀报了大夫人,说是有人要害顾欣兰。</p>
大夫人生怕引火烧身,让人怀疑是她毒害庶女,赶紧回禀了老夫人,要彻查此事。</p>
查出来的结果却出人意料。</p>
是张嬷嬷把少量杏仁粉放进了顾欣兰的吃食里。顾欣兰自小一吃杏仁就浑身起红疹,张嬷嬷是院里的老人了,所以知道此事。</p>
大夫人觉得不可思议:</p>
「你在三小姐院里也有近十年了,为何要害她?」</p>
张嬷嬷自知事情败露,干脆也不再隐瞒,怨毒地望向戴着面纱的顾欣兰。</p>
「老奴自知有罪,但三小姐是自作自受!</p>
「前些日子老夫人寿辰,给了各房赏钱让发给下人沾沾喜气。老奴的孙儿摔断了腿,就等那赏钱去抓药!」</p>
「结果三小姐却克扣了我们的赏钱。可怜我那小孙子,我们张家三代单传的一根独苗苗,因为没钱抓药竟硬生生耽误了,跛了腿!</p>
「原本定好的亲事也没了。她毁了我们一家,我不过是让她毁容几日而已,已是看在旧时的情分上了!」</p>
所有人都震惊了。</p>
老夫人看向顾欣兰,皱眉道:</p>
「可有此事?!」</p>
我连忙上前跪下道:「老夫人明鉴,小姐并非克扣了我们的赏钱,她是把赏钱都捐给佛寺为我们祈福了!」</p>
我低着头,嘴角扬起一抹冷笑。</p>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笔钱最后的去向到底是哪里。</p>
那十两银子买来的金步摇,此时正在顾欣兰头上戴着呢。</p>
如今,也是时候该推她一把了。</p>
顾欣兰一愣,随即连忙点头道:</p>
「槐夏说得对,我并没有克扣他们的赏钱!」</p>
她脸上带上一丝委屈:</p>
「我是想着为大家积攒功德,却没想到竟遭了人恨。」</p>
张嬷嬷冷笑,指着顾欣兰头上的金步摇道:</p>
「那三小姐新得的金步摇是如何得来?这是珍宝阁的步摇,至少也要十两银子!」</p>
顾欣兰还没来得及拦住我,我就大声反驳道:</p>
「三小姐说,那是大夫人给她的,并非她自己买的!」</p>
顾欣兰脸色瞬间惨白!</p>
大夫人此时哪里还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慢条斯理道:</p>
「哦?许是我年纪大了,怎么不记得给过你这簪子?」</p>
她看向顾欣兰,淡淡道:</p>
「兰儿,你既说捐了银子为大家祈福,那你是在哪里捐的银子,也好说清楚,省得大家误会了你。</p>
「也别让人说我苛待庶女,月例银子给不够,竟还要昧下人的赏钱!」</p>
顾欣兰慌乱无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p>
片刻后,老夫人怒道:</p>
「成何体统!」</p>
柳姨娘连忙扑通一下跪倒,磕头流泪道:</p>
「老夫人、夫人,此事都是贱妾做的,贱妾一时糊涂!</p>
「那金簪也是贱妾买来,骗兰儿说是大夫人赏的。兰儿把钱给我让我捐给佛寺,她不知道我把钱昧下来了!</p>
「请老夫人和夫人责罚,但此事真的与兰儿无关啊!」</p>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柳姨娘要替顾欣兰顶罪了。</p>
顾欣兰松了一口气,赶紧附和道:</p>
「是啊祖母,我真的不知道我娘把钱昧下了!」</p>
老夫人冷冷瞥了她一眼,沉声道:</p>
「柳姨娘私昧赏钱,杖责二十。」</p>
姨娘昧钱总比家里的小姐昧钱好听,府里的小姐还没议亲,名声不能有损。</p>
杖责二十,对于柳姨娘这样娇滴滴的美人儿来说是很重的责罚了。</p>
老夫人到底因为顾欣兰动了气。</p>
二十棍下去,柳姨娘身上血肉模糊,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p>
下人们把她抬回房里,我有些遗憾。</p>
这次居然让柳姨娘顶包了,顾欣兰竟没受责罚。</p>
回到院里,顾欣兰到底迁怒了我,让我跪在地上训斥道:</p>
「看你出的馊主意!」</p>
当时我提出把所有人的赏钱留下时,她分明眼珠子瞪得比谁都亮,如今出事儿了却都怪在我身上。</p>
她是小姐,我是奴婢,她真不愿意,难不成我还能用刀架在她脖子上逼着她不成?</p>
我用力一掐大腿,挤出一串眼泪。</p>
「小姐,您往日说人人平等,把奴婢当姐妹,奴婢心里感激不已。奴婢只是想着让大家都能沾沾光,也让他们感念小姐体恤下人。</p>
「奴婢是真的不知道柳姨娘会把钱昧下啊!」</p>
顾欣兰一窒。</p>
这是她当时亲口说的话。</p>
而且我一向对她忠心耿耿,刚才也是极力为她辩白,她想罚我都找不到理由。</p>
然而我还是小看顾欣兰了。</p>
第二天她借口在院里掉了一串小米珠,让我去帮她捡回来。</p>
那小米珠只有米粒儿大小,几百颗珠子我又去哪里能找全?!</p>
我知道她是在拿我撒气,可我也没办法,只能蹲在地上一点儿一点找。</p>
屋漏偏逢连夜雨,院里淅淅沥沥下起了雨,然后很快下大了。</p>
我满脸雨水,浑身湿透,冻得直哆嗦,一点点儿扒拉着找那些小米珠。</p>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坚持不住了,打算站起来歇歇。</p>
可一站起来,我就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p>
随即我狠狠摔倒在地,失去了意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