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p>
广智微微叹息，又道：</p>
“其二，老纳此次云游，从燕入鲁转晋、秦、周、楚、湘几地，最后再至上京，一路上民不聊生，天灾人祸，怨声载道，天怒人怨。”</p>
宋应淮眼里带着厌恶，冷道：“近年来太子掌国事愈重，朝堂之上，各地藩郡，皆有他的门下之人，只可惜太子权欲熏心，不顾黎民百姓，门下之人皆是庸碌之辈，甚至党同伐异，只顾鱼肉百姓，哪里管天下人的死活！”</p>
“正是如此。”广智大师点头，“太子一党倒行逆施，我佛慈悲，当初王爷下榻大报恩寺，手抚金莲，三年未开之花突然盛开，王爷才是普渡众人，救赎百姓之人。”</p>
宋应淮眸光一闪，轻笑，“是吗？可如今已六年了，我非但未能救赎百姓，就连......”</p>
就连那个曾经襄助过他的弱女子，他也未曾救赎到。</p>
他能做的，只能是日日夜夜为她诵经祈祷，期盼她来世再投一个好人家。</p>
“王爷妄自菲薄了。”广智微笑，“老纳在路上便听闻，王爷座下的五大猛将再次将燕云十六部挡在边沙之外，若不是无法越过边境狙击，那燕云十六部恐怕早被王爷的铁骑踏平，此乃拯救大邺黎民百姓于水火的大功德。”</p>
宋应淮摆手，“燕云十六部我迟早会想办法铲除，还有一件是什么事？”</p>
“其三，老纳借化缘之由在各地藩镇游走，发觉各藩王皆在暗地炼铁，民间养马场比往年增多，王爷可知他们的用意？”</p>
宋应淮这次越发冷笑了，“都想反了，他们胆子倒是挺大。”</p>
广智道：“反倒是想反，却人人不敢率先行动，就只等一人先动。”</p>
宋应淮挑眉不语，一旁的韩备却傻乎乎的脱口问道：“等谁？”</p>
“等你家王爷。”广智双手合十，“王爷，老纳观你红鸾星动，是良缘抑或孽缘，皆在王爷一念之间，各藩地都在等王爷先入红尘，趁机搅乱局势，分割而治，王爷行事需谨慎。”</p>
“王爷，府中眼线众多，老纳不宜久留，告辞！”</p>
广智大师匆匆离去，宋应淮坐在禅椅之上，闭目冥想。</p>
不知何时，采玉那张绝艳的脸又浮现在脑海里。</p>
那双含着西子湖一般迷濛水色的眸子，与记忆中的小姑娘是如此相似，仿佛一滴水墨，滴在湖中化开。</p>
韩备站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喘。</p>
每逢提到蓝家那位三小姐，王爷的心情都不太好。</p>
此时的采玉披着宋应淮的禅衣走回倒座房，一路上被无数的奴仆与粗使丫鬟看到。</p>
穗儿气愤的扔了手里的扫帚，啐了一声，“呸！狐狸精！我要去告诉老王妃！”</p>
采玉充耳不闻进了自己的奴婢房，将禅衣脱下，露出身娇玉软的躯体。</p>
她不怕穗儿去告状，她怕的是穗儿不去告状。</p>
没人告状，姚妃怎么肯为难自己，不为难自己，宋应淮如何英雄救美？</p>
教她的妈妈曾说过，男人天生便有英雄情结，怜惜弱小。</p>
她越可怜，越容易得到男人的怜惜。</p>
由怜故生爱，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p>
男人的爱与忧，自会慢慢来。</p>
果然，姚妃的传唤如期而至。</p>
采玉走出莲音阁时，穗儿等人在身后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p>
采玉淡笑，对亲自前来的季明道：“季总管，今儿外院有一个叫春喜的婢子偷入王爷的清净泉被我抓住，还请季总管按律杖责发卖。”</p>
季明一愣，随即沉着的应道：“既然如此，在下一定秉公处置。”</p>
他心中对采玉突然便起了敬意。</p>
采玉必定是知道自己为何会被传唤，可她非但没有惧怕，反而还镇定的处理着内务。</p>
这份沉着，不是一般的丫头能比的。</p>
怨不得王爷慧眼如炬，破了六年的例，一眼便相中了她做大丫鬟。</p>
穗儿等人闻言齐齐一惊，生出怖意。</p>
春意......便在采玉一句话中，被发卖了？</p>
她们几年皆没有大丫鬟管束，在莲音阁里逍遥自在，如今还是头一回领会到，被人压制是什么感觉。</p>
采玉随着季明一入晚香堂，姚妃的脸上便怒气凛然，一旁的李嬷嬷断喝一声：</p>
“贱奴，跪下！”</p>
......</p>
“王爷，季明的人在莲音阁求见。”朱啸大大咧咧的从密室推门而入。</p>
宋应淮未睁眼，淡问：“找我做甚？”</p>
朱啸一屁股便坐在禅椅上，“哦，我来时见你新要的那个小丫鬟被人带去老王妃那里问话了，想来他是来通风报信的。”</p>
他哈哈大笑，“这小子平日里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没想到今日竟然私下通风报信，难得啊！我就说英雄难过美人关。”</p>
韩备翻了个白眼，“朱将军，少说两句吧！王爷心情不好。”</p>
朱啸撇嘴，捏起案上的供果便吃，韩备扶额。</p>
幸好王爷不是那端架子的人，否则就凭朱将军这大大咧咧的模样，早被一刀宰了。</p>
宋应淮眼皮都没掀，“她既然执意穿我的禅衣出门，便要承担后果。”</p>
朱啸嘴里的果子掉了出来，眼睛瞪得如两只铜铃，“穿、穿你的禅衣......你们，你们......”</p>
宋应淮觉得心中烦躁，不应朱啸惊恐的质问，只吩咐韩备道：</p>
“去将我隔壁屋子里那串南红玛瑙佛珠取来。”</p>
韩奋转身就去。</p>
朱啸不依不饶，“王爷，你倒是说，那丫鬟穿你的衣裳？你一向洁身自好，又是矜贵之身，你怎么肯把衣裳给一个丫鬟穿，你你你......到底怎么回事嘛？”</p>
宋应淮看着他，叹了一声，“老朱......”</p>
朱啸竖起耳朵洗耳恭听。</p>
宋应淮：“佛曰，不可说。”</p>
朱啸：“......”</p>
韩备将玛瑙佛珠取来了，宋应淮拿了珠子便像入定一般，嘴里低低念着。</p>
朱啸甚是无趣，站起身问韩备，“王爷念的什么咒？”</p>
韩备：“清心咒。”</p>
朱啸嘎的笑出声，“我还当王爷真的无欲无求了呢！”</p>
他狂笑着离开，宋应淮刷一下又扯断了佛珠。</p>
红色的珠子散落一地。</p>
韩备吓了一跳，急忙去捡。</p>
宋应淮起身，“不必捡了，得失随缘，心宽人自安。”</p>
韩备直起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追问，“王爷，去哪儿？”</p>
晚香堂。</p>
宋应淮刚踏入院子，便听到竹条破空的声响，皮肉闷响随之而来。</p>
女子压抑的低叫瞬间刺痛他的耳膜。</p>
李嬷嬷质问，“说！你到底是谁派来接近王爷的？”</p>
采玉低喘一声，忍着后背剧痛咬牙答道：</p>
“奴婢冤枉，奴婢确实是因为伺候王爷沐浴时滑倒在池内才弄湿了衣裳......王爷仁慈，赏我衣裳让我出门，请老王妃明查！”</p>
“还敢狡辩！”姚妃怒道，“打到她说实话为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