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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蛇噬咬全身。</p>
我握紧窥天镜，在蛇毒的发作-缓解-发作-缓解中陷入昏迷。</p>
梦见了师父。</p>
师父还是二十年如一日的须发皆白模样，他眯眯笑着问我，过得好不好。</p>
“不好，师父，我过得很不好。”</p>
鼻涕眼泪同时呛出来，“师姐她为了个男妖，剔我仙根剜我双目，如今我掉落这万蛇窟，怕是要与您同去了。”</p>
我好像回到了幼时。</p>
受了委屈就跑到师父跟前告状，我记忆里的他从没有年轻过。</p>
师父把我抱紧怀里，杂草般的白胡须蹭得我脑门发痒。</p>
他那么老，好像生来就为了护着我。</p>
“舟儿，活下去。”</p>
我怔了怔。</p>
“活下去。”师父伸手摸摸我的头，久违的温暖让我嚎啕大哭，“你命不该绝，往后的路还很长，你得护好嵩山门的孩子们。”</p>
我又梦见朝瑶。</p>
她生性叛逆不服管，每每偷了师父贮藏的美酒，被师父拿着戒鞭满仙门追打。</p>
最后躲在桃花树上，嘘声让我别说话。</p>
我佯作不知，骗走师父，朝瑶便把美酒分我几口，与我一同醉在漫天桃花里。</p>
那时候的日子，还那样好。</p>
可如今师父亡故，我陷进万蛇窟将要丧命，朝瑶房中燃起彻夜的红烛。</p>
明明，山门外的白幡还未取下。</p>
窥天镜里的唢呐声、庆贺声不绝于耳，噼里啪啦的烛火溅起，衣物擦蹭后落地。</p>
我听见朝瑶呢喃着说爱她。</p>
而后耳鬓厮磨，唇齿交缠，我在蛇毒缓解后惊醒，空洞的双眼淌出血泪血，</p>
像极了洞房里那对将要燃尽的红烛。</p>
窥天镜里，朝瑶打起了轻微的鼾声，窸窸窣窣的声音想起。</p>
是真气流转，从她的体内吸进浮竹的体内。</p>
浮竹餍足地发出一声喟叹。</p>
朝瑶还在做着与灵兽双修，功力大增问鼎修仙界的美梦。</p>
殊不知大祸即将临头。</p>
我周身发黑的血洞，筋脉寸断，唯有丹田一处精元所在，完好无损。</p>
按理说，我没了仙根不过是凡人，毒蛇为何偏偏避开这一处？</p>
蛇毒使伤口溃烂无法愈合。</p>
为保命，也为了师父在梦中的托付，我强撑着精神摸出腰间硬物。</p>
朝瑶送我的七血石。</p>
结契所用的信物，她从民间寻来的所谓宝物，除止血外并无效用。</p>
我视若珍宝，多年来悉心收藏。</p>
可如今，上头被我摩挲的近乎光滑的质感，都在嘲笑我的执迷不悟。</p>
我用硬岩将七血石磨成齑粉，敷在伤口上。</p>
多年的期盼与情谊，在这一刻消弭成烟。</p>
伤口灼痛如火烧，我再度昏死过去。</p>
直到醒来，才发现自己身边盘虬着一条巨蛇，比方才噬咬我的要大上十倍。</p>
正当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p>
巨蛇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如老者，“主人，我们等你很久了。”</p>
蛇信子裹着伤口舔舐，酥酥麻麻的好不舒服，发黑的伤口恢复如初，正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愈合。</p>
它，在给我疗伤吗？</p>
我惊奇地发现，双眼已能视物，几乎粉碎的筋脉不知何时被重塑。</p>
我站起身来舞动手脚，只觉一股磅礴真气在全身流转。</p>
“多谢你。”我冲巨蛇点头，再没有了方才的恐惧。</p>
“主人何苦谢我，这是您激发了精元的自愈力。”</p>
我吗？我这种资质…</p>
苦涩笑笑，“伤好了有什么用？鼎盛状态的我尚且无力相抗，更遑论失了仙根，沦为凡人？”</p>
“朝瑶弃了同我的双修灵契，想必很快，嵩山门就要覆灭了！”</p>
巨蛇悠悠开口。</p>
“主人怎知，双修是福不是祸呢？”</p>
巨蛇双目赤红，目光与我相接的一瞬，我想起了很多被遗忘的事情。</p>
师父说，他是从将死的亲人手中救下我的。</p>
那人告诉他，我们全族被妖物屠戮殆尽，仅存一脉。</p>
而我身负潋滟之水，被掌力冰冻，唯有用涅槃之火方可化解。</p>
那人伤重死去。</p>
师父将我带回嵩山门，探得我的精元冰冷异常，确如那人所言被掌力冰封。</p>
便将我指给了性属火的朝瑶。</p>
可他并未想到，火能化冰，也能制水，我性属水，被朝瑶压了许多年。</p>
而那临终托付的，也非我族类，而是屠戮我全族的妖。</p>
与浮竹带有一模一样的图腾。</p>
我乃上古神兽冰璃，万年难得一遇的修仙苗子，妖族使计潜入，将我族屠戮殆尽。</p>
母亲拼死送我出领地，却被负伤的妖人抓获，他欲斩草除根时，师父刚好路过。</p>
妖人自知杀不了我，只能蒙骗师父，让他压制住我的凛天之水。</p>
双修于我，是祸非福。</p>
所以我资质平平，是因为长年修习了错误的术法，被朝瑶压制所致。</p>
如今我没了仙根，法力尽失，被蛇毒浸染全身导致筋脉寸断。</p>
倒是变相成全了我的新生。</p>
冰璃与龙蛇同属一脉，蛇王千年来隐藏在婆娑洞万蛇窟中，就为了觅主。</p>
蛇毒激发了我精元中的自愈力。</p>
纵使没有七血石，我也不会死。</p>
蛇王在洞中看得真切，也认出了我的真实身份，将它护佑多年的秘籍捧给我。</p>
“主人，您都想明白了吗？”</p>
我想明白了。</p>
想明白了所有人的意图，以及妖族的盘算。</p>
他们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阻止我神功大成，原本让我与朝瑶双修，这一切便能顺水推舟。</p>
可妖族太多疑，太忌惮我。</p>
浮竹想要长久地吸食修士的精气，以人身留在嵩山门接受各宗朝拜。</p>
他要我从世间消失，将我推入万蛇窟以为万事大吉，没人想过我会活下来。</p>
蛇毒入体，恢复记忆。</p>
筋脉寸断，重塑金身。</p>
破除封印，神功大成。</p>
师父，我一定会护着嵩山门。</p>